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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雙手雖然小 第9頁

作者︰亦舒

他對她說︰「對不起,恕我對客人無禮。」

嘉揚怒道︰「該當何罪。」

「向你鄭重致歉,可是想到西方記者總想揭我們瘡疤,未免生氣。」嘉揚不出聲。

「麥可說你們並非嘩眾取寵之徒。」

「你與他是好友?」

「我們曾是同事,他上次出差,也住我家。」嘉揚點點頭。

她一早睡了,第二天還有工作。因為極度疲倦,嘉揚睡得似死豬,連噩夢也沒有,幾時這樣鐵石心腸了,她十分感慨。

清晨,珍在庭園與鴨都拉用阿拉伯語交談,她一定與他相熟,她的表情絲絲落寞,只有在好友面前才會那樣不設防。

她才不會同嘉揚透露心事,嘉揚只知道她最近在工作上有點失意,只想東山再起。

他們跳上吉普車出發,途經市集,麥可說︰「時間尚早,要不要去買點紀念品。」

嘉揚一仰頭,不去理睬他,表示繼續生氣。麥可不知多久沒見過這種小女兒態,只覺可愛。

珍說︰「我們有二十分鐘時間觀光。」

嘉揚一時間看到那麼多檔攤,十分興奮,到底年輕,立刻到處游覽,可惜有事在身,帶不了那麼多雜物。可是她還掏出美金買了一雙寶石耳環,打算送給母親。

稍後他們繼續行程,路上珍一言不發。

目的地是一座鄉公所模樣的平房,當事人已經在等他們。

那是兩個中年大漢,穿寬袍大袖的傳統服裝,戴紅白格子頭巾,目光似豹子。

珍在他們對面坐下,示意嘉揚,工作已經開始。

雖是公眾地方,嘉揚還是十分警惕,只听得珍先是用阿拉伯語,隨即用英文急促交談。

只听得珍問︰「你還記得往事?你還記得泰特斯?」

其中一個大漢瞪?珍,「你是誰,你不是甚麼記者,啊!我明白了,你長得與泰特斯一模一樣,你是那女嬰,你長大了,你前來尋仇!」

嘉揚措手不及,瞠目結舌,這是怎麼一回事?

電光石火間,嘉揚明白麥可與珍一路上竊竊說的是甚麼了,他們一早知道這次要來見的是甚麼人。

這時,珍冷笑︰「是,我要親眼來看看是誰令我變成孤兒,舅舅。」最後兩個字自齒縫嘶出。

大漢毫無悔意,冷笑說︰「你母咎由自取,不貞是死罪。」

嘉揚終于將拼圖砌在一起,那一次,珍伊娜說的領養兒,是她自己,不是麥可。

多麼可憐的身世。

嘉揚看到珍雙目通紅,瞪?她的親人,也是她的仇人,她咒?︰「畜生,我終于找到了你。」

大漢暴怒,忽然跳起來,伸長手臂,嘉揚眼尖,看到黑色槍管。

嘉揚本能反應,撲過去推開珍伊娜,同時間麥可丟下攝影機去對付那大漢。

已經太遲了,嘉揚只听得噗一聲,槍已經發射子彈,接?,警察一涌而入抓人,鴨都拉居然在場,大聲問︰「你們都沒事吧?」

原來一切均是安排好的。

嘉揚百忙中看到珍的襯衫上的血?,「啊!你受傷了。」

珍伊娜掙扎?站起來,「不,我沒事。」

那麼,血從何來?

嘉揚低頭看自己,才發覺左臂沁出血液,火炙刺痛感覺隨即而來,她尖叫起來,中槍的原來是她。

這時,救護車也趕到,麥可一手抱起她往救護人員跑過去-

真相、披露、利用、反應……是珍伊娜與麥可的密語。

嘉揚憤怒這槍打中她的心髒的話,她就永遠見不到母親了。

醫務人員替她驗傷,幸虧只屬皮肉擦傷,敷藥包扎後無大礙出院,接?到警局錄口供。

做完這一切,嘉揚鐵青?臉,一言不發收拾行李。

鴨都拉回來興奮地說︰「他因搶劫外國游客被起訴,不準保釋。」

連嘉揚都不禁嗤一聲笑出來,傷外國人有罪,殺親妹無罪。

珍過來輕輕說︰「對不起。」

嘉揚仍然不出聲,中國人說的夫復何言就是這個意思。

「抱歉,我們的確隱瞞了真相,利用了你,可是事前並未想到有這樣大的危險。」

嘉揚忽然諷刺說︰「幸虧你舅舅的槍法大不如前了。」

珍伊娜別轉蒼白面孔。

雖是輕傷,嘉揚左臂已經動彈不得,她坐在地上,非常懊惱。

珍輕輕說︰「你可以回家。」

麥可咳嗽一聲,「讓我解釋一下。」嘉揚看?他。

「珍終于把家事了結,從今起心靈可以療傷,我們錄得驚人新聞片斷,立刻可以出售播放,引起世界注意,請原諒我們事先沒向你披露那大漢是甚麼人。」

嘉揚看?天花板。

鴨都拉又一次過來說︰「美國廣播公司找珍伊娜。」

珍看?嘉揚,「如果我的助手不原諒我,那就算了。」

嘉揚忍不住說︰「千載難逢機會,還不去討價還價。」珍緊緊擁抱嘉揚,她隨即去听電話。

麥可說︰「你救了她。」

「我不與你說話。」

麥可不去理她,「以後我願意向你坦白一切。」

「是嗎,說你的戀愛史來听听。」麥可無奈地搔?頭。

這時嘉揚的電話響了。她一听到母親的聲音淚盈于睫,巴不得立時飛回家中。

「好嗎,你傷風了?」

「媽媽,我正在辦公,稍後與你再談。」

這時,珍听完電話回來。一看就知有好消息,她一臉紅光,雙眼恢復神采。

麥可問︰「怎麼樣?」

「他們明早派代表來見我們,一並帶來新的合約。」

麥可問︰「甚麼合約?」

「我們三人將受聘于ABC,但屬獨立攝制組,繼續我們行程,可是經費大大增加,並且隨時有支持隊幫忙。」麥可大聲歡呼。

珍伊娜看?嘉揚,「不過,三人組假使少了一人,我願意作罷。」嘉揚不出聲。

珍伊娜真是厲害腳色,正是,人家吃鹽已多過彭嘉揚吃米,一切胸有成竹。

嘉揚尚未回答,她又說︰「我努力向他們介紹推薦嘉揚的學識、膽識、責任感以及歸屬感,並提出在這次專輯完成後繼續聘用。」

嘉揚沉默,有甚麼不是血汗換來,這是好機會,許多新進記者願意用一條左臂來交換。

她終于說︰「看過合同再講吧。」珍松口氣,躺在地上。

麥可很是歡喜,「珍,你收復失地有望,可揚眉吐氣。」

「嘉揚是我的福星。」

那晚,嘉揚噩夢連連,一下子看見左臂爛斷下來,長滿蛆蟲,忽爾又見母親在她面前眼淚漣漣,驚醒之後,背脊被冷汗濕透,她本想大叫,可是將驚呼硬生生吞下肚子。

她強自鎮靜︰已經是大人了,無論是決定前進抑或後退,都不得反應過激,惹人恥笑。

嘉揚發覺額角滾燙,她取出行李,找到舊上司赫昔信給她的百寶錦囊,取出探熱針及退燒藥,自任赤腳醫生。

天漸漸亮了,嘉揚靠?窗口觀賞曙色,從這?往回走,十五小時航程便可抵家,大可重返舊職,輕松地報告天氣,膩了,去?小學,或是到大學讀法律,遲早總會遇見合適對象,成家立室,生兒育女。

嘉揚躊躇了。

就在此時,兩只獵隼自門口疾馳而出,迅速朝遠處飛去。

嘉揚凝視良久,有頓悟,她下了決心。珍伊娜利用她,她也可以利用珍,彼此交換利益,社會才有進步。她閉上雙眼休息。

不久珍來敲門,「嘉揚,對方派了人來。」

嘉揚苦笑,這便是商業社會,你若有利用價值,哪怕是不毛之地,荒山野嶺也有人找上門來捧上合約,如不,登門求見,也準吃閉門羹。

便播公司笑容滿面的兩名代表其中一個是華裔,他叫林日保,是名律師,試探地問嘉揚︰「會講粵語抑或國語?」

「都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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