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短短一瞥,南流的眼神忽然間變得很專注,專注得近乎于審視。
同時,南流的衣衫好像輕輕飄動了一下。
恆允對上南流的視線,眸光黯了黯,唇角的笑意也收了一收。
然後,南流靜靜的將目光移開,身子走過,平淡的表情好像剛才的注視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千艷皺眉,她忽然發覺屋內的氣氛好像在一瞬間改變了,變得無比凝重。
南流明明沒有做什麼,他的背影也早已消失在門外,可是,卻仿佛在屋里留下某種無形的壓力。
小易垂下眼,細思方才南流與恆允之間的敵對眼神交會。
她看得出來,雖然剛才南流的表情還是很寧靜,但是眼底卻多了一抹平日沒有的警戒;而床邊的恆允雖然還是在微笑,但是笑容已如同虛假的面具掛在臉上。
他們應該是第一次面對吧,怎麼會這樣怪異呢?是否有些人生來就是彼此的天敵呢?
靜默中,床邊的恆允恍若無事的站起,對千艷笑一笑,「閣主請放心,我會在這幾天內來幫淮兒醫治。」
「好,多謝公子。」一听到淮兒,千艷馬上將注意力全都放到恆允身上,感激的略施一禮。現在,千艷眼里、心里唯有淮兒一人。
「我先告辭了。」優雅的還禮,恆允徑自走向門口。
他要做的事,並不急在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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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煙色閣,恆允越走越快,深紅的袍袖翻飛,俊美的臉上仍掛著一絲笑意,但眸底卻升起些許寒意。
他的計畫竟然會出錯,煙色閣里什麼時候跑出那樣一個男人?一個讓他莫名心驚的男人。
他走得極快,穿過幾條街道,到了安城的東北角。
再前行不久,便是城主肅廖的府第。
忽然,恆允前方慢慢踱出一個男人,垂手靜立,定定的看著他。
是南流。
恆允立即停步,狹長幽黑的眼微瞇,戒備的盯視著南流。
此時,天際已是夕陽漸沉,街上行人無幾,益顯淒清。
南流與恆允,一青衫,一紅袍,在灰白的磚石道上遙遙相對。
盯著莫名出現的南流,恆允的臉色微沉。
這個表面溫和無害的陌生男子,怎會知道自己的歸路?
他到底知道多少?
這是第一次,他遇到一個看不出真正身分與能力的人。
南流給他的感覺,深不可測。
他唯一能夠確定的是,眼前的男子,是敵非友!
「你是誰?」恆允低低地開口,眸底一閃而過幽暗的光芒,其銳利沉著,絕不會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所能擁有的。
「南流。」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回答。
「為什麼要擋我去路?」恆允謹慎發問。
「我想問問你,你為何接近煙色閣?」南流回答得直接,因為,人世間的迂回巧言,他一概不會。
那天,在街上看到恆允用快如鬼魅的身法救下淮兒起,南流心中就已經對他存下疑惑。今日,又在煙色閣里看到他,更使南流警覺心大起。
所以,他特地等在肅府前,沒想到居然真的等到他。
眼前的男子和肅府有什麼關聯?
「咦?你不知道嗎?我去煙色閣,當然是為那個小泵娘治病。」恆允輕笑。
他說的半點沒錯,他的確是去為淮兒治病。
「是嗎?我看,不只如此吧。」南流搖搖頭,靜靜注視著恆允。
「嗯,當然,還有為了小易。」恆允笑笑,再加上一句。他在試探南流,剛才南流站在門外對小易微笑,他可是清清楚楚看在眼里。
南流眼低垂,不言不語。恆允喜歡小易嗎?
這個時候,面對恆允這麼危險的人,南流竟然失神了!
看著微微低頭的南流,恆允眼中厲色一閃,唇角隱隱流露一抹陰柔笑意。這可是試探南流的絕好時機!
看似未動,卻已運起全身氣勁暗中向南流襲去。
他要瞧瞧,來自于幽冥深處的戾氣,眼前的南流有多少本事可以抵擋!
南流忽覺迎面一股寒意襲來,總算皺眉回神,立即凝起自身真氣,與恆允猛然襲來的寒冽氣浪相對抗。
兩股氣息正面相觸,南流心下暗驚。恆允身上散發出的,是很黑暗、很淒厲的氣息,絕非人類所能擁有!
這個恆允到底是什麼人?或者,他根本不是人?
看著南流臉上的驚異,恆允滿意的微笑。
原來,他也不過是個普通而低等的人!
這樣子就怕了?呵,他只不過稍稍釋出點地獄寒氣。
可是,一刻之後,置身于陰寒中的南流非但沒有後退,反而慢慢的向恆允逼近。
恆允周身的紅袍忽然起了層層皺褶,就好像正被疾風吹動一般。
他的臉上出現微微驚詫的神情。
為什麼這個男人絲毫沒有被他至陰至邪的氣流所震懾?
他現在看到的是什麼?
南流緩緩抬起右手,五指在胸前捏成一個形狀近似盛開的蓮花指。以這朵蓮訣為中心,南流周身正散發層層越來越強、越來越烈的氣流,溫暖、潔淨、柔韌,卻又無堅不摧!
這氣流完完全全的軀散周圍的陰寒,不斷向恆允身上漫去,令他不舒服到極點,簡直快要忍受不了!
有哪個凡人會具備這種超月兌肉身的無上真氣?
難道他今日遇到的是傳說中佛界百年一出、寄身凡胎的入世佛尊?
恆允暗暗咬牙,一瞬間心思幻轉。
他可不會愚笨到與入世佛正面相抗,而不能力敵,那便只有智取了!
反正他有的是機會,也有的是辦法。
注視著越走越近的南流,恆允露出雪白牙齒一笑,身形忽然疾退,竟在一瞬間失去蹤影。
看著眼前空空的街巷,南流輕輕嘆了口氣,慢慢收盡周身氣流。
他沒有追,也……無力再追。
他的臉比先前來時蒼白,雙眼中似乎流露出疲色。
好陰寒邪惡的氣息呵!南流輕牽唇角,微微苦笑。
他方才施展的雖然是佛界至高無上的蓮花訣,但是,只要恆允再多撐片刻,他就先撐不下去了。蓮花訣耗的是修行者自身的真元,他的心並非至純至淨,又怎能撐得久?
這樣短短的一刻鐘已幾乎耗去南流全身真氣。
他只希望能夠以此舉給恆允一個警告。
對于忽然出現的恆允,南流心中早已存下許多疑問。
第一次,恆允在街上救淮兒時,身形快速得絕不會是人類所有;但是,他懷中的伏羲環卻並未感測到任何妖魔氣息。
再來,他跟隨恆允,看到他消失的地方,居然是安城城主肅廖的府第。
還有,不能接受其他人的淮兒,為什麼偏偏非常容易的接受他?
包巧的是,恆允居然正好能夠治療淮兒的病!
今天等侯在這里刻意試探的結果更使南流明白,恆充靠近煙色閣、接近小易,必然是另有目的。
第五章
南流拖著略顯疲憊的腳步走回煙色閣。
「南流,你回來了!」小易從黑暗的環廊里突然冒出來,綻開大大的笑容,燦爛一如平常,好像前晚的尷尬從未發生過。
「嗯。」南流輕輕回應,盡量保持與平日一致的聲調。
他不想讓小易察覺他的身子虛弱。
「南流,你怎麼了?好像有點疲倦呢。」
黑暗中,小易的雙眼閃閃發光,瞧出南流清秀的臉有些發白。
「是嗎?」南流垂目,他怎麼忘了,小易的眼楮可是很厲害的。
「南流剛才去了哪里,怎會這樣累呢?」小易滿眼不解,關心的問。
看到南流滿臉倦意,她好想上前挽住他,可是她不敢;因為,她怕南流會因為她的靠近而氣惱。
「我去找一個人。」南流輕描淡寫的帶過,他現在還沒弄清恆允是什麼目的,不想讓小易或煙色閣的其他人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