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湄瀾池 第32頁

作者︰藍蓮花

他長長呼出一口氣,不再說話,沉默地抱緊了我。

我很久沒有辦法出聲。

……

微風掠過,是吹面不寒的五月夜風。我在他耳邊低聲道︰「我還以為,會死在陣里,再也看不見你。」

他顫抖一下,將我摟得更緊。

四周岑寂,而天地停息。

我听見自己喃喃地說︰「我不會再走,如果二哥攻進來,我就和你死在一起。」

他輕輕震動。然後他放下手,去拉我的手臂。

我固執地不肯放松。

「阿湄,這樣不行。」他聲音溫和。

「為什麼?」我看著他的眼楮,「你恨我麼?因為我是慕容家的人?因為我們毀了紅蓮山莊?因為我刺了你一劍?……」

當我提到紅蓮山莊的時候,他嘴角一下痙攣,他低聲打斷我︰「你明知不是……我只是不能眼看你死。」

「那麼你該知道我也一樣。」

他深深凝視著我,他的臉與我近在咫尺。

終于他笑起來,眼中似有什麼閃亮欲滴的東西微微流轉。

「好吧,」他說,「如果是死,就一起來吧。」

我覺得我的心在听到這一句時猛地跌落,震撼地一痛,卻終于有了實處棲息。

他輕輕敲打我仍緊緊圈住他的胳膊,「現在可以放開了麼?」

我順從地松開了手。

他向我一笑,伸手入懷,模索著什麼,不久扯出一方紅巾。輕輕抖開,是我們成親時的蓋頭。

「記得麼?我掀了你的蓋頭,我們卻還沒有拜過天地。」他抬頭望望月光,眼色溫柔,「今晚就來補上。」他說。

我點點頭。

紅巾輕輕罩在我臉上。

他沉默了片刻,是在望我。

然後他的手拉起我的,緊緊握住。他拉著我輕輕跪倒。

「阿湄…」他一時卻不拜下,輕聲叫我的名字。

我詢問地轉頭,我眼前只是一片喜洋洋的紅色,我看不見他。

「對不起……」我听見他說。

我覺得象是忽然失足跌落下萬丈深崖,這時才注意到巾上的淡淡藥香。

我拼命扯下蓋頭。

我看見他正望著我,眼色眷念安寧,如他身後月下池中的冉冉蓮花。

「是醍醐香……」他的聲音仿佛從遙遠蕩漾的水波里傳來。

我覺得如同墮入無底的雲端,整個人在迅速墜落,連聲音都已化去。

「池楓……」我掙扎著握緊他的手。

我心中排山倒海的恐懼是因為我忽然明白,我即將永遠失去身邊此人。

……

單調的響聲,令我無比煩躁。煩躁得整顆心仿佛要炸開。我想要喊,喉嚨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我不停地掙扎,一聲一聲大叫,卻無論如何听不見自己的聲音。

終于,我清晰听見自己的尖叫。

我睜開眼楮,渾身冷汗。

四壁搖晃,我終于明白我們身在馬車之中。那單調的聲音不過是車軸運轉。

二哥正俯身望我,雙眉緊蹙。

我翻身坐起,抓住他問︰「池楓呢?你有沒有殺他?」

二哥搖頭:

「他將你置于陣口,我破陣而入就看見了你,但是集嵐院似乎已空無一人。」他目光幽遠,有些出神,「他的機巧之學果然已出神入化。有人破陣便會引發中樞大火。火勢忽如其來,我們折損了若干人手,總算在集嵐院燒成灰燼之前大部退出。」

我的心倏然提起,「那里真的是空無一人麼?」

二哥望我片刻,轉開頭去。

「我不能肯定。」他說。

……

我伸手去拉車門。

二哥擋下我,低聲慢語而又不容置疑︰

「火滅後我已仔細找過,並沒發現什麼痕跡。你回去也不過是一樣的結果。何況你已昏迷四天,水米未進。我們此刻距那里已有幾百里路,我不會讓你就這樣往返奔波。」

他輕輕推過一個托盤,里面是清粥小菜。

「如果一定要回去,至少要先吃些東西。」

我沒有答話,默默拾起筷子。

完全食不知味。

忽然我抬頭看他︰

「二哥,你明明會解醍醐香,為什麼不在當時替我解開?你不敢救醒我,你怕我看見什麼?」

二哥閉緊嘴唇。

「你也以為,他死在了大火之中?」我聲音顫抖,一根筷子失手落下。

二哥彎腰拾起,放在桌上,垂眼望著桌面。「我不知道他是什麼安排,」他終于說,「但是,無論生死,他都已決定要和你分開。」

他抬頭看著我,眼中神色悲憫寧和︰「阿湄,你不要忘記,你姓慕容,他姓池。紅蓮山莊毀在我們的手中,他的大哥因我們而死。他如何可以和你在一起,而完全不想起這些?」

我一片茫然。

「阿湄……」二哥嘆息

我終于沒有再回集嵐院。

我其實明白無論生死,池楓都不會為我留下一絲痕跡。也許要我永遠無法斷定他的生死,才是他真正的安排。

車行轆轆,很快已到湖北境內。

那一日忽有人于車前稟報︰素空幫總部便在十里以外。

二哥淡淡應了一聲,命令當晚于漢川府住宿。隨即在車中草成一書,差人送走。

當夜三更,我在客房中無法入睡。听見院中落葉著地般輕輕一響,我心下一驚,知道來人輕功極其高明。

棒壁的房門卻已打開,我听見二哥的聲音清切怡和︰

「丘幫主大駕光臨,蓬壁生輝。」

那丘幫主低低應了一聲,卻立刻進了房門,似乎此行極為秘密,不欲人知。

二哥與他不過談了一盞茶的功夫,即听房門一響,二哥送他出來。那丘幫主仍越牆而去,二哥卻獨自在院中站了一陣,才自回房。

第二天我們沒有離開。

我問二哥,他只淡淡說有事需多留一日。

到得晚飯時分,忽有人于屋外求見。

二哥出門,與來人低聲交談,隱約听見某某人已死之類的只言片語。

不久二哥回來,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飯。

我終于忍不住問︰「究竟出了什麼事?」

二哥並不望我,只輕描淡寫地說︰「不是什麼大事。」

飯後二哥離開客棧,囑我早些安歇,不必等他回來。明日一早便要啟程回家。

我答應下來,卻在他們離開後不久,暗自綴上。

只見二哥整頓人馬後,直赴城外。不久到達一座山寨,寨門有匾,書寫「素空幫」三字。

二叔和三叔們竟早已帶領秋飛月渡兩部到達。幾百人馬將山寨重重圍困。

寨中火光熊熊,刀兵踫撞,似乎正有人在內廝殺。

二哥並不命人攻入,只是一俟有人逃出即截殺當場。

肅立良久,三叔忽然問道︰「你看誰會最後勝出?」

二哥安然垂袖︰「池家精銳豈是素空幫能敵?必是池落影無疑。」

「不過也當有不少折損。」

二哥點點頭。

我這才明白混戰兩方是素空幫與池落影所率池家精銳。而二哥則于此靜候,坐收漁人之利。

忽听二叔道︰「丘空言真不濟事,今日酒宴,一劍便被池落影砍去了腦袋。」

我心中一動,想起昨晚二哥見過的丘幫主。

已听二哥緩緩說︰「丘空言此人志大才疏,既貪戀前來投靠的池家人馬,又念念恐其立心不良。昨晚既然前來見我,便該提防池落影得知,竟然毫無防備。委實令人難以置信。」

二叔沉吟︰「你見丘空言,不過是故意要令池落影生疑?」

二哥似乎笑了一笑︰

「池落影走投無路,本來便擬鳩佔雀巢。這等互有用心的局面,即使無人離間,伙拼也是遲早之事。」

我心底忽一片寒涼。

……

三更時分,幫中殺聲漸弱,不久以後趨于沉寂。

二哥冷冷凝視,一語不發。

寨門忽然大開,數百力戰幸存的池家人馬沉沉而立,池落影血濕重衣,仗劍走出,直向二哥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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