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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河(上) 第12頁

作者︰黃昏

她的反應是疾步走出門去,迫不及待離開住了個魔鬼的地方。

門外兩個背劍的孿生婢女似是一前領路,一後護衛,一言不發地出了小洞天,經過另一條長廊,七轉八轉了近半個時辰,將她送回到了搖扁院。

「你們——」她立定,望到了門口的燈光與人影,為難道,「辛苦兩位姑娘送我到此,你們請回去吧。」

兩個婢女對望一眼,背右劍道︰「那我們告辭了,請姑娘勿忘了與少宮主約定之時,明早自有人來此接姑娘。」

月向晚目送她們消失在廊轉角,不禁嘆了口氣,朦朦朧朧仍如在夢中。朝門口走近,眼前忽然飄來一道白影。

「妹子?!」

白懷馨!她僵住了,憶起白日她對她所做之事——到底是有心陷害,還是無意走失?不管怎麼樣,她都害慘她了,要不是她還懂得一點五行八卦之術,怕到現在還陷在菊花陣中。

「你沒事吧?真是讓我們擔心死了!」白懷馨牽著她的手便往院中走,「我在菊花叢中一轉眼,你就不見了,嚇得我找了你一天。再找不到,戈爺就要把我的頭給擰下來啦!」

「煩姑娘替我操心了。」話如此說,被擺過一道便有了戒心。

「我倒沒什麼,有事的是戈爺!回來沒見到你,他就像發了瘋一樣,上上下下的院落都找遍,只差沒闖進禁地里去!」這下好,搖扁堂又多了一個笑話。

進了門,沒有看見他,月向晚回頭張去︰「他現在人呢?」

「別看了,還在找呢。我已經叫人去叫他了——呼,這回我頭可不必掉了!」

听她如此一說,月向晚倒有點不好意思,道︰「那姑娘你先坐坐,我去換件衣裳便出來。」如果被石城看到她這個樣子,怕又要擔心。

白懷馨打量著她身上一襲破得不像樣的外衣,柳葉眉皺了起來︰「妹子,你沒有叫人欺負去吧?」

「摔了幾跤,這衣服是叫枝杈勾的。」

「你到底上哪兒去了,弄得這麼狼狽?我們找了你一整天都沒找到你。」

她注視著白懷馨的面孔,希冀看出幾分蛛絲馬跡︰「紫微垣宮這麼大,迷了路我就四處亂走,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後來踫上人,是她們引我回來的。」如果是存心害人,她的心思也未免太可怕。

「哦?不知道是什麼人,居然對紫微垣宮的路了如指掌。」白懷馨深思道,「妹子看來是有運氣才踫得上她們。」

有運氣之人?怕是霉運——她沒忘記自己的命還寄在小洞天,被別人當成玩物消遣。

「有不少人亂闖紫微垣宮被當成奸細處死,妹子沒進禁地吧?」

她搖頭︰「我不知哪里是禁地,哪里不是。」

「送妹子回來的人可是婢女?」

「應該是吧。」

白懷馨的眼楮閃亮得可怕︰「那妹子該是見到了大少宮主!」真是天意。

月向晚心里一顫,強自笑道︰「大少宮主是女子嗎?我踫到的送我回來的可沒有男子。」

「有沒有見到,妹子自己心中有數。」犀利的眸光似要穿透她,「姐姐有句話是非送你不可——離開紫微垣宮,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大少宮主是噬人獸,還是殺人狂?」她似玩笑輕慢,心里卻真明白,那集天寵于一身的男人,的確可怕。

「噬人獸怕是要被他噬,殺人狂怕也要被他殺,如果遇上他,你這一輩子算是完了。」

「世上有這樣的人麼?姐姐也太言過其實了。」

「是不是言過其實,日後自會有分曉。姐姐以過來人奉勸,言盡于此,妹子可要自己保重了!」言罷,便不冷不熱地起身。

「砰!」門被推開。

「向晚,向晚!」戈石城跨入,與白懷馨錯身,但他眼中除了自己妻子已經看不到任何人。

月向晚身上的衣裳還來不及更換,只得迎上前去,任由他一把將她抱進了懷里。

「你回來了,你沒事……」他激動得更加勒緊了雙臂,幾乎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

她伸手攬住他的脖子,忍著他的手勁,悄悄將臉貼在他的頸上,深吸入那讓人安定的熟悉氣息。她的緊張只加重他的不安,所以無論她再怎麼不平靜,都不能表現出來。「你一整天上哪兒去了?」他擔心得快要瘋掉。

「我沒事。」她輕輕道,「只是在宮里迷了路,轉了一整天。」若是告訴他真相,以他的性子,到時候不知道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他看了看她全身上下,急道︰「你的衣服怎麼了,怎麼都破掉了?」

「被枝杈勾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他舒了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心無城府,只要月向晚說什麼,便全信了。

「我先把這件衣服換掉。」她微微推了他一下。

「我去拿,你坐著歇會兒。」全然忘了自己也是剛從門外進來,腳不停息地往內室去取她的衣衫。

「向晚!」一出來便看見她坐在桌邊發呆,他不禁擔心,「你臉色很差,怎麼了?」

「轉了一天,有點累了而已,歇一下就好了。」她掩飾道。她不能夠太失常,石城雖然平時粗枝大葉,對于她的不適卻極為敏感。她冒的險已經夠多了,此時不能還害了他。

「那你吃點東西早點睡吧,怕的話,我在這里陪著你。」

「我不餓——你不是要去巍然廳嗎?」

他憨憨一笑︰「反正只是湊在一塊兒喝酒劃拳,不差我一個,我想留在這里。」

她心中一陣暖意流過。

他幫她換下髒破的衣,為她端來水盆巾帕。粗手粗腳的一個人,竭力細心服侍妻子時的那種溫柔,令人動容。

她躺入他替她掖好的被褥中,伸手拉住了他正欲縮回的大掌。

「我不走。」他模了模她的頭發,像模一個孩子一般,以為她是迷路嚇著了。

她將臉偎人厚實的掌心里,嘆道;「小時候我生病的時候,我爹也是這樣陪在我床邊,我就一直拉著他的手,睡著了也不肯放。」

「我可不是你爹。」他難得說了句笑話,又道,「我小時候生病的時候,有片屋檐擋擋雨就很好了,我爹在地下面哪里管得了我。」

短短幾句,卻是少時辛酸。

「現在我爹跟你爹一樣,我也跟你一樣沒爹沒娘,我只有你陪著我了。」她抬眸看他,「你會不會這樣陪著我一輩子?」

「會!」他點頭。

「你……會不會喜歡上別的姑娘?」

「不會!」他答得毫不猶豫。

她眼眶中微微泛酸。明明知道明日之事並非今日可料,他毫無掩飾的回答卻令她觸動︰「那……如果——我不能陪你一輩子呢?」她問,「你會不會再去喜歡別的姑娘?」

他呆了呆,搖了搖頭︰「為什麼你不能陪我一輩子?」

「如果我明天就要跟我爹娘走了,我就不能陪一輩子了。」

他瞬間領悟,微微不悅︰「干嗎說這些不吉利的事!」

「我是說如果。你說呀,你會怎樣?」

「不怎麼樣。」他皺眉,加了一句,「你不會死的!」

她勉強笑道︰「哪有人是不會死的?活個千年萬年,那還不都成了妖怪了?」

「你成了妖怪,我也來當妖怪。不管你變成什麼,我都跟你在一塊!」他的耳根有點發熱。

不管變成什麼都在一塊——那,變成了鬼呢?

他可是在承諾同生共死?

她的聲音哽在了喉間。她要怎麼跟他說,她闖了紫微垣宮禁地,這條命可能明日就要被取走?

閉上眼楮,腦海里浮現的全都是那盤棋的殘局,那顆輸定半壁江山的子,還捏在她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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