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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洋島 第4頁

作者︰彼埃爾•博努瓦

ヾ突尼斯東部城市和港口。

「‘先生們,我想你們都听說過德•聖—亞威上尉,听說過一些有關他的流言。我們不必去判斷這些流言的真偽,而他的晉升,他的勛章,甚至可以使我們希望這些流言毫無根據。但是,不懷疑一個軍官犯有殺人罪和請一位同事吃飯,這兩者之間是有距離的,我們並不是非越過不可。在這一點上,我很高興听听你們的意見。’

「軍官們不說話,互相望著,所有的人,包括那些最愛笑的年輕少尉們,都突然變得嚴肅起來。我在一個角落里,知道他們已經忘了我,就盡可能地不弄出一點聲音,免得讓他們意識到我在場。

「‘上校,我們感謝您願意征求我們的意見,’最後有一位少校說,‘我想,我的所有的同事都知道您指的是哪一些可悲的流言。我之所以能夠說話,是因為在巴黎,在我先前待過的軍事地理局,許多軍官,許多最優秀的軍官,關于這段悲慘的歷史,都有一種看法,他們都避而不談,但是人們感到這種看法對德•聖—亞威上尉是很不利的。’

「‘進行莫朗日—聖—亞威考察的那個時候,我正在巴馬科。’一位上用說,‘那邊軍官們的看法與剛才少校所談的看法很少差別。但是,我要補充的是,大家都承認只是有懷疑。而當人們考慮到事情的殘忍性時,僅有懷疑確實是不夠的。’

「‘但是,為我們的回避提供理由,這卻是足夠的,’上校反駁說,‘問題不在于作出判斷,在我們的桌上吃飯並不是一種權利。這是表示一種友好的敬意。歸根結底是要知道你們是否認為應該給予他這種表示。’

「說完,他一個一個地看了看軍官們。他們依次搖了搖頭。

「‘我看到我們的意見是一致的,’他說,‘不幸的是,我們的任務到此並未完成。那不勒斯城號明天早晨進港。接運旅客的小艇八點鐘出港。先生們,你們當中應該有一位效忠到船上去。德•聖—亞威上尉可能想到這里來。如果他遵循傳統的習慣來到這里,卻又吃了閉門羹,我們無意讓他蒙受這種屈辱。應該阻止他。應該讓他明白還是待在船上為妙。’

「上校又看了看他的軍官們。他們只能表示贊同;但是,看得出來,他們是多麼不自在呀!

「‘我並不指望在你們中間發現一個志願者去完成這樣的任務。我不得不臨時指定一位。格朗讓上尉,德•聖—亞威先生是上尉。一位同級的軍官去向他傳達我們的意思,這才合適。再說,您又是資歷最淺的。因此,我只能找您去解決這個難題。您要盡量做得委婉,這是不必說的。’

「格朗讓上尉彎了彎腰,其他人都長出了一口氣。上校在的時候,他一直待在一旁,不說話。直到上校走了,他才說了一句︰‘有些事情對于晉升該是有用的。’

「第二天吃午飯的時候,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他的歸來。

「‘怎麼樣?’上校劈頭問道。

「格朗讓上尉沒有立即回答。他在桌旁坐下,他的同事們正在調制開胃飲料,而他,這個大家都嘲笑他不喝酒的人,卻不等糖完全溶化,就幾乎一氣喝了一大杯苦艾酒。

「‘怎麼樣,上尉?’上校又問。

「‘上校,萬事大吉。您可以放心。他不上岸。可是天哪,真是一樁苦差!’

「軍官們都不敢吭聲。他們的目光中流露出急切的好奇心。

「格朗讓上尉又喝了一口水。

「‘事情是這樣,我在路上,在小艇里,把要說的話準備得好好的。上舷梯的時候,我覺得一切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聖—亞威在吸煙室里,跟船長在一起。我覺得我沒有力量把事情說給他,特別是我看到他準備下船。他穿著值日軍服,軍刀放在椅子上,靴子上有馬刺。在船上是不帶馬刺的。我通報了姓名,我們說了幾句話,我大概是很不自然,因為從一開始,我就明白他已猜出來了。他找了個借口,告別了船長,帶我到後面去,離船舵的大輪不遠。在那兒,我才敢說,我的上校,我說了些什麼呀?我結巴得可真夠厲害的!他不看我,兩肘支在舷牆上,兩眼茫然地望著遠處,微笑著。正當我越解釋越尷尬的時候,突然,他冷冷地凝視著我,說︰

「‘親愛的同事,我感謝您這樣不怕麻煩。不過,說真的,本來是不必如此的。我累了,無意下船。但我至少還是很高興認識您。既然我不能享受您的款待,那麼在小艇還靠著大船的時候,請賞光接受我的招待吧。’

「‘于是,我們又回到吸煙室。他親自調雞尾酒。他跟我說話。我們談到了一些共同的朋友。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張面孔,那嘲諷而茫然的目光,那憂郁而溫和的聲音。啊!上校,先生們,我不知道人們在地理局或蘇丹的哨所里說了些什麼……但那只能是可怕的誤解。這樣一個人,犯了這樣的罪行,請相信我,這不可能。’」

「就這些,中尉,」夏特蘭沉默了片刻,結束道,「我從來沒有見過比這更令人難受的一頓飯。軍官們匆匆吃完飯,不說話,都似乎感到不自在,卻沒有人試圖頂住。但是,在一片沉默中,人們卻看到,他們的目光不斷地偷偷望著那不勒斯城號,船在那邊,在四公里外的海面上,在微風中顛簸著。

「他們吃晚飯的時候,船還在,當汽笛響了,從黑紅兩色的煙囪中冒出緩繞的濃煙,宣告船要開往加貝斯的時候,閑談才又開始,卻不象在日那樣快活了。

「從此,中尉。在斯法克斯的軍官中間,人們象逃避瘟疫一樣地回避任何可能涉及德•聖—亞威上尉的話題。」

夏特蘭說話的聲音相當低,綠洲里的小生靈們沒有听見他的奇異的故事。一個小時之前,我們就放完了最後一槍。在池塘周圍,斑鳩們放下心來,抖動著身子。神秘的大鳥在發暗的棕櫚樹下飛翔。風也不那麼熱了,輕拂著棕櫚的枝葉,發出了颯颯的響聲。我們把帽子放在身旁,讓兩鬢接受微風的撫摩。

「夏特蘭,」我說,「我們該回堡了。」

我們慢慢地拾起打下的斑鳩。我感到士官的目光盯著我,這目光中包含著責備,好象後悔講了那一切。歸途中,我找不到一句話,來打破這令人難過的沉默。

我們回到堡的時候,天已差不多黑了。人們還看得見哨所上空的旗子垂在旗桿上,卻已分辨不出顏色了。西方,太陽落在起伏的沙丘後面,天空一片紫黑。

我們一進堡壘的大門,夏特蘭就與我分手了。

「我去馬廄。」他說。

我一個人口到要塞區,那里有歐洲人的住房和倉庫。我緊蹙著額頭,顯出一種無名的憂郁。

我想到了法國駐軍的那些同事們,這個時候,他們該回住處了,晚禮眼放在床上,有肋形胸飾的上衣,閃閃發亮的肩章。

「明天,」我想,「我要打報告要求調動。」

用土夯實的台階已經發黑了。可是當我走進辦公室的時候,卻還有微弱的光亮在閃動著。

一個人俯在我的桌上,面前一堆日志。他背朝著我,沒听見我進去。

「好了,古呂,小伙子,我請您別拘束,就象在您自己那兒一樣吧。」

那人站了起來,我看見他相當高大,敏捷,臉色蒼白。

「費里埃中尉,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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