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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君劍 第27頁

作者︰竟陵

她想起山碧在最後一刻軟弱的劍。他當時悲憤的眼神穿透了她,落在她所不知道的範疇,那也是基于同樣的理由嗎?

她牽著馬韁、披著雪白色的大裘,繼續著蒼茫的方向。

既然從一開始就走錯了,那麼,她又何須再去計較此刻的去路如何。

她輕嘲,「原來我自以為把一切都算計清楚,卻還是在別人的局里……」

「哼。」一道女聲幽幽地擦過她的自喃,楊柳陌驀地止步回頭,只見一個陌生的紫裘女子,年紀看上去似乎比她要輕,但神情卻顯得相當孤冷。柳陌只道是自己听錯了。既不相識,女子方才的哼聲或許只是踫巧心有所感罷了。

她正要繼續上路,女子卻叫住了她。「楊柳陌。」

柳陌疑問道︰「我想我們應該是素昧平生才是……」

「妳雖不認得我,卻一定記得洗華莊洗塵寰的名字。」

她聞言更加詫異。「妳是?」

「洗華莊的卓荷衣。」

「哦?我听說,洗華莊有一位使毒的能人,原來這麼年輕。」

「不必廢話。我今天來,是要取妳的性命。」

「柳陌不知自己何時得罪過卓姑娘。」

「妳對洗塵寰的影響,就是妳必須死的理由。」她沉道,同時向柳陌拋出一柄寶劍,「亮劍吧!」

柳陌抽出半截劍身,只見銀芒懾亮。她收斂憂傷,知道眼前人的挑戰不可輕待,「擅毒之人卻邀人以劍比試,可見妳想要贏我的執著,更勝過殺了我這件事。」

「這與妳無關。」她扔下劍鞘,長劍在冷風中輕彈寒光,便馭劍直欺楊柳陌。

柳陌旋身,裙裾綻如花盞,而劍招接格卻絲毫沒有差錯,將自身的周遭防御得滴水不漏。卓荷衣心中暗驚,江湖傳聞楊柳陌不諳武學,她雖猜到是虛言,卻沒想到她的劍法這樣出色,只怕就算是跟四哥相比,也能有一番爭鋒。

劍刀抵在荷衣的秀頸之前毫厘之差,柳陌輕道︰「妳輸了。」

荷衣一臉倨傲,長劍落在地上,她將拳心握緊,並收到了身後。

「我沒打算殺妳……」柳陌話未說完,腦中卻似擂起了戰鼓一般劇痛起來。

「可我卻非殺了妳不可!」

荷衣一聲低喊,再出手時手中已有一把短匕,她趁柳陌步伐踉蹌之際,輕易打掉柳陌手中的劍,匕首反指柳陌。

「既然知道我使毒,妳便不該接下我的劍,不該抽出它。」荷衣注視著開始恍惚的柳陌,漾出一朵淒絕的笑。「贏不了妳也罷,四哥恨我也罷,妳都必須死。」

「妳--」柳陌手扶上額,目光開始撩亂,彷佛有針扎著腦中每一寸,侵蝕著她的神智,她想再抬手,卻做不出反擊。今日,就要命喪此地了嗎?

「楊柳陌,這便是妳迷惑我四哥的代價。」女子輕道,匕首卻毫不留情地往她頸項抹去--

柳陌咬著牙等著劇痛將一切結束,卻忽然听見一聲輕脆的響聲。

「她的命是我的。」冷漠而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柳陌勉力睜開眼,看見身邊掉落一根翠綠的笛子,打掉了荷衣方才的短劍。

「哼!」看清來人,荷衣嗤道。「她害得你家破人亡,莫非你還想救她?」

「我說了,她的命是我的,任何人都別想殺她。」寒山碧面無表情的說。

「是嗎?那就看誰能要了她的命。」荷衣一笑,提起劍往山碧刺來。青年接下她的招式,方才落定的塵沙積雪再度揚起。

柳陌嘴角虛弱的泛起笑。他終于來了。當初在她一掌打上他心口時,他便再也不會對她軟弱了吧?

看著眼前二人過招,雖是山碧佔了上風,柳陌卻忍不住擔心卓荷衣再使毒計。

然而山碧沒有給荷衣這樣的機會,不多久,他一劍刺在荷衣臂上,將她逼了開。

「今天領教了兩大名莊劍法,荷衣佩服。寒山碧,她是你的了。不過……」紫衣女子收了劍,雖然右臂血流不斷,她仍揚起笑。「她身上的毒將在一個時辰後發作,若你要她死在你手里,請把握住時間。告辭。」

不待他多說,卓荷衣便已轉身輕縱離去。

听見她的話,山碧訝異地看著柳陌,她的臉色蒼白,卻仍定定地望著他。

「殺了我吧。」她揪緊了眉,語氣卻平靜。「我再沒有能力逃開,縱使我也恨你對我的懷疑,但終究……」她咬著唇,看來是體內的毒愈加擴散了。

「我當然會殺妳。」山碧冷冷道,卻快步走至她身邊。「可是……妳得明明白白的死在我劍下才--」

「慢著!」不遠處傳來馬兒嘶鳴,匆促的馬蹄伴著一少年的悲喊,打斷山碧。

山碧一凜,劍尖毫不猶豫地抵住柳陌。「別過來,我可不保證會做出什麼。」

「寒山碧,你別傷她!」少年勒馬立定,面孔焦急。「三姊是被爹逼的!」

「九弟……」看清少年,柳陌虛弱喊道︰「你走!」

「三姊!莊內出事了。洗塵寰氣妳出走,闖入莊中把爹、把爹……」

「爹?」劇痛已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撐著一口氣,忍著問道。「爹怎麼了?」

「洗塵寰他……他把爹殺了!」

「什麼……」來不及做出響應,柳陌身體一軟,倒在山碧懷里。

楊漱言料理了一切,張羅客棧,以銀針暫時壓制柳陌的毒性,這才注意到身旁一直沒有離開的寒山碧。他看起來比一個多月前見面的時候來得更加憔悴,衣著不再是那令人注目的白,眼窩黯淡,下顎也有不少胡渣冒了出來。

兩人雖有過姻親的因緣,然而第一次見面就是在地窖的刀劍相向,楊漱言此刻也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才不會顯得尷尬。而他的意圖……他看向此刻坐在三姊床頭守顧的寒山碧,他的神情,已經給了他答案。

「寒山碧,」楊漱言喊了幾聲,寒山碧方才楞楞地回過神。「我三姊中的毒雖然難解,可惜那個卓荷衣少算了一個我。如果你還--你還想親手殺了我三姊報仇的話,那就幫我照顧她,直到我找齊藥材回來。」

「我……」山碧還來不及回答,楊漱言機靈的身形便已經掩在客房門外,他松下本想叫住少年的手勢。自己也對毒物略有研究的事情,也就來不及說出口。

回視楊上柳陌正冒著冷汗的前額,他很自然地便揀了條白帖替她擦拭。在他與她之間,上一次兩人平靜沒有敵意的相處,只不過是數個月前,卻冗長如同三個秋天。他不由得胸中發出一道喟嘆……

「這……這是哪里?」細微的申吟將他自淺寐中驚醒,窗外的月光篩進屋內,照映著她蒼白的病容。

「這是一間客棧。妳中了毒,所以昏迷了一陣……妳的九弟,他說他知道怎麼找解藥,所以托我暫時看著妳。」

「你……」

「妳別誤會。他是相信我要親手殺妳的決心,絕對不會允許妳在償還寒玉莊的血債前,就死在不明不白的毒藥上,所以才會委托我……」

柳陌蒼白的嘴唇輕勾一道苦笑,「我知道。」

寒山碧默了一默。听見她這樣理所當然的回答,他卻又心中不舒坦。怎麼說,自己都是經過一番掙扎,才說服自己違背報仇的初衷……

柳陌不解他心中曲折,看見山碧陰晴不定的神色,只道是山碧恨她入骨,此刻自是強自隱忍,才能耐住性子,沒有立刻提劍殺她。就算他原本的恨意只有八分,她在離開他之前的那一掌,也足夠補足十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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