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蓳怔楞地看著遠離的高大身子,心中有著些許落寞……
她還是弄不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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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微弱的火堆旁,縮著一個小小的身影,然後由後出現了一具高大的黑影。
斑大的黑影逐漸靠近,直到籠罩住那具小小的身形,接著,一件裘袍就覆蓋在小小的身影上了。
「是誰?」正在打盹的楚蓳突被驚醒,她霍然站起,裘袍跟著落了地。
「天冷了。」低沉且極富磁性的嗓音說著,彎身拾起裘袍。「還是進去睡吧,這兒由我看就行了。」
「戚大哥?」楚蓳沒料到戚長風會突然出現,她以為這個時間,每個人都應該入睡了。
戚長風重新為楚蓳披上裘袍,然後入座于「他」的身旁。
「為什麼要搶著守夜的活?這很辛苦的,尤其是你全然沒有功夫底子,熬起夜來就更難過了。」他目視前方,正襟危坐。
其實打從楚蓳開口說要守夜,他就一整晚都很不放心,但又怕表現得太過關心會引來其他人的側目,所以才隱忍到此刻才出來。
戚長風一落坐,楚蓳臉頰即瞬間燙紅,心兒也怦怦地直響著。
「難得能有露宿荒郊的機會,我想趁此好好地體會一下這種感覺,順便欣賞這美麗的夜色。」楚蓳假辭著,其實她是無法與一群男人同鋪而眠,而這也是她當初答應同行時,所遺漏的疏失。
他抬眼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說什麼,就只是靜靜地坐著。
楚蓳明白他是決定陪她了,心底也默默地感動著他的柔情。
她弓起膝蓋將頭抵在上頭,然後偏過頭,嗅聞著裘袍上屬于他持有的味兒。
戚大哥真是一個奇怪的人,他為人酷酷的不多話,看人的眼神也稍嫌凌厲,但卻又有一顆比任何人都還要寬廣溫柔的心,這麼矛盾的組合卻意外地令人仰慕不已,奇怪,怎麼會有這樣的男人?
依戀地、仰慕地,楚蓳將頭靠在裘袍之上,仿佛正被他擁抱般地溫暖,緩緩地,她閉上了眼,陶醉在她的冥想中,然後……她就這麼睡著了。
在听見身旁傳來沉隱的鼻息後,戚長風轉身看著「他」稍嫌女兒態的動作,一顆心竟沒來由地胡撞了起來,他伸出手想去踫觸那看似水滑的肌膚,但隨即驚覺地收回了手。
他該死的太注意楚蓳了!
他懊惱地雙手握拳,在四周除了蟲鳴蛙聲外再無任何聲響的野地里,他對著自己嚴戒著,事情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第三章
唉!原來與一群男人同處一室,並非是件容易的事啊!她真是過分天真了。以寬袍袖口拂去額上斗大的汗珠,楚蓳非常用力、非常用力地搓揉著石板上又黑又黃的衣衫。
「楚老弟,你在洗衣服啊?」身後一個大漢走了過來,手里攬著一大把衣服,招呼道。
楚蓳柳眉微蹙,心中暗暗叫苦,卻也不敢將不滿寫于臉上。「是啊,胡大哥,有事嗎?」她明知故問。
大漢朗聲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是這樣啦,大伙都說你洗的衣服又香又干淨,所以我……我就想,既然你手都沾水了,那這些衣服就勞你順手洗了吧!」
「好,你放下就是了。」楚蓳無奈地道。
「我就知道,楚老弟你人好的沒話說!」大漢豪爽地往楚蓳背後一拍,卻讓楚蓳連嗆了好幾下,直咳個不停。
看著楚蓳連咳個不停,大漢不好意思地紅了紅臉,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其實胡大漢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與一個文人相處,這該怎麼形容好呢?嗯,以他們文人的話,好像叫做「話不投機半句多」,那要是他們說的就叫「臭味不相投」,反正啊,與這個楚老弟說起話來,就是別扭。
「那……那我進去了,你……你忙你的吧!」說著,胡大漢就急急地開溜了。
楚蓳望著地上成堆的衣服,頭痛地搖頭苦笑。
這里的每一件衣服洗起來,都要比她之前幫人家浣洗的衣服,要難洗上百倍。由于他們鎮日在泥巴中打滾,又是汗漬、又是黃泥,身上沒有一處是干淨的,整日下來那味道實在是難聞極了,光是擺在旁邊,就燻得她頭昏惡心,更不用說她還得一件一件地將這些又臭又酸、又黑又黃的衣服洗成亮白的顏色,所需花費的體力了。
所以每當她洗完這些衣服後,她全身的骨頭大概也快散了,根本就抽不出時間來看書,但她又不好意思當面拒絕人家,只得硬著頭皮,做好他們一個個「拜托」她幫忙的每一件雜事。
但,這還不嘔,最嘔的是,這堆又臭又髒的衣服里,竟然沒有一件是戚長風的,而她最想洗的就是他的衣服啊,但就是沒有他的。
楚蓳手酸軟地捶著就快僵化的肩膀,看著地上還有一堆未洗完的衣服,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真懷疑這些男人是三年沒洗衣服了嗎?哪來的這麼多衣服?
「為什麼要勉強自己做不願意做的事?這般行事,不嫌虛偽?」
戚長風站在暗處,雙手環胸,墨黯的目光譏嘲地望著楚蓳,里頭隱含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惜之情。
他刻意回避楚蓳多日,就是怕自己莫名地陷入了不該有的情愫中,但沒想到這個楚蓳,竟然會笨到任人欺侮到這種程度,唉,他實在無法再坐視不理了。
他突然的出聲嚇著了她,驚得楚蓳跌坐在地。
「戚大哥,你……你什麼時候站在哪兒的?」
她一直以為他不要理她了,雖然不知她到底是哪里做錯了,但他在回避她這件事卻是清清楚楚的,可,現在他肯主動與她說話,這是不是代表雨過天晴了?
懊死的,怎麼「他」連顫巍巍的模樣,都顯得這般嬌弱動人?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話,徑自朝她走來,一把拉起了她。
「你到底還是不是男人?我真沒見過像你這般怕事的人。」他不悅地盯著「他」,口氣中充滿了責備,以及無法宣泄的憤怒。憤怒「他」是一個男人,但更憤怒自己該死的老弄不清這點!
「我……我當然是!」楚蓳大聲地回著,以壯氣勢。
偷覦了他一臉不高興的臉色,楚蓳暗自懊惱著,沒法再讓自己看來更像男人些。
他臉上寫著「有待商榷」四個字,但並無出口反駁。
「為什麼不直接拒絕他們?」他突然問。
「呃……」
她先楞了一下,看到他皺眉才知他指的是洗衣的工作。
「我想大伙既然同行,而這又只不過是幾件衣服……」
「你以為,你在這里拚了命的幫他們洗衣服,他們就會感謝你嗎?」他語含嘲弄地看了一眼正在里頭吆喝、飲酒、劃拳的弟兄,然後再將視線調回「他」的身上。
她無奈地垂下了肩。
她就是不懂得怎麼拒絕人家啊,能怎麼辦?
老天,他能不能不要去注意「他」縴細的肩膀,能不能不要去心疼「他」洗出水泡的手……
「何不把這些洗衣的時間用來背書,難道你口里說要赴京應考,是說著好玩的嗎?」戚長風深沉的眸子瞅著「他」。
「當然不是!」楚蓳難得氣憤地回吼。
她要為爹爹報仇這件事,她可時時刻刻的記著,若不是這樣,她也犯不著這麼辛苦地扮成男人了。
戚長風挑高了眉,似乎很滿意楚蓳的反應。
「那就對了,還不回房去看書。」他以兄長的口氣命令道,眼底有著數不盡的憐愛。
「可是這堆衣服……」楚蓳為難的說。
「這堆衣服該是誰的,誰就自己拿回去,要不然,全丟到河里也行!」他很大聲地說著,分明是故意說給屋里頭的男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