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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

如夢誓 第5頁

作者︰裴意

額豪心中微亂,大掌一松,想要放開帆齡的手,但帆齡卻反手一握,握住了他的大掌、交纏住他的手指,如深潭般的眸凝視著他,服里脈脈盈動著如水的情愫。

兩人相互凝視著,沒有說話,書齋里安靜得連一絲聲音都听不到,只有怦怦微促的心跳聲,和燈蕊燃燒的嘩喇聲交響著。

在這寒冷而靜謐的夜里,兩人交纏的雙手和急促紛亂的呼吸,在鼻尖相觸的咫尺之間,氤氳成一片情動的氣息。

帆齡輕輕用指尖摩掌著他因長年練弓習箭而顯得粗糙的大掌,柔女敕的修長手指在他微微粗礪的掌心里畫著圓圈。

三腳的金獸香爐,飄出裊裊輕煙,額豪的心頭漸漸動蕩起來,就像是陷落在一種焚熱、親昵暖昧的迷離氛圍里,一切都顯得迷惑不清。

十指連心,當帆齡在他掌心輕輕摩掌畫圈時,那直透心口的搔癢與酥麻讓他整個人微微戰栗。他咬牙,全身肌肉彈韌如滿弦的弓,緊繃起來。

「帆齡,你是在玩火!」

他驀地攫住帆齡縴細的身子,拽起她光潔細致的下巴,聲音沙啞,表情復雜,仿佛內心正經歷著無窮掙扎。

那是一種從內心破繭而出,令他暈眩的前所未有感觸,在火焚般的流經全身,而讓為之顫動的一瞬間,他感到一陣驚悚。

眼前的少女雖是他一手撫養長大,但雪膚花容,軟玉溫香,又是刻意與他糾纏,他縱有鐵般意志,終究也只是個男人,經不起這樣的試驗。

「就當我是在玩火吧,我不怕!」帆齡貼近他的懷抱,迎向他,像只撲火的蝶般,大膽地注視著他、捕捉著他的眼光。

「你怕喔?你怕我?」

她的唇畔瞳底,盡是溫柔如水,不容遮掩的婉轉情意,甜蜜如蘭的香息順著她起伏不定的呼吸,撲入他的鼻端,氤氳成一種特殊而曖蕩的魅惑,侵襲著他的心魄。

一陣震顫從額豪胸間涌過,他呼吸促亂,極力抑遏從體內狂烈煽起的如火情潮,卻止不住心頭的迷亂。

他倏然捉住她的雙肩,將她拉入了自己懷中,兩人的身子緊密熨貼,他頭一低,就要噙住她的唇。

遠處傳來「的篤——的篤」的報更梆子聲,在深夜里,特別震人心弦。

額豪猛地一驚,迷亂的神智乍然清明過來,他迅速放開了帆齡,面色變得蒼白,冷汗涔涔。

他在做什麼?這女孩兒是他自幼撫養大的,就如是他親身女兒一般,他怎麼可以對她有非分之想?

一陣寒風,吹落瓦檐積雪,他望著帆齡婀娜柔媚的身影,映在朱紅鏤空的雕花窗欞上,就像是一抹微微搖撼的畫影,他胸口突然梗起一種難言的落寞和惆悵。

對帆齡,他近不得、遠不得——她就像是他心頭的一個結,解不開,不能踫,卻又綰在心口上,時時隱隱作痛著。

「夜深了,去歇著吧!」

他轉過身,走向書齋門口,掀開華美的繡花帷幔,只見庭中月光清冷,滿地積雪已經深及足踝,空氣中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惻惻清寒。

「王爺,你避得了我一時,避得了我一世嗎?」

帆齡在他背後,淒然相問,望著他回避逃遁的背影,漫泛在她眼眶中如霧如露的淚水終于順著她面頰,緩緩滑落下來。

自她懂得情事開始,她每一滴烙燙的淚,都是為了他而淌落。

「除非你對我,就此撂開手,否則我永不會死心,永不會甘心。」

她款步走向額豪,伸出手,緩緩抱住他矯健強韌的後背,將臉埋在他溫暖厚實的後背之中。

心如跑馬,易放難收——是自幼便深藏在心底的傾慕與眷戀,她這般誓無反顧、痴痴切切地與他糾纏,抵死不願休。

「難道只因為我阿瑪臨終前將我托付給了你,所以在你心中,就永遠只能當我是一個責任、一個包袱、一個對好友臨終前必須信守的承諾?」

額豪身子微微一僵,感受到她柔軟溫香的身子貼著自己,她圓潤高聳的胸脯貼著他陽剛傲岸的背脊,正急遽地起伏著。

靜沉的夜里,他听到怦怦狂震的聲音,不知是她的還是他的心跳?

他咬緊牙關,兩只手搭在門架上,攥緊雙拳,用力得連指頭關節都浮爆出來。

「為什麼你就不能用看女人的眼光來看我?為什麼在你心中,我就只能是一個需要被照顧,永遠長不大的小女孩兒?」

月光虛虛浮啊地飄送進來,額豪看到掛在屋檐上的冰珠子,晶稜透亮,一顆一顆懸在樓頭,欲墜不墜的,就如他一顆搖蕩的心,岌岌可危。

一個男人所能承受的試煉,也就只能這麼多了。

「帆齡,不要一再試探我的底線。你父王臨終前,我應允承諾過他——這一生一世,我會當你是親身女兒般,撫養你長大,替你找個好歸宿,送你出閣。」

他回過頭來,邃亮的眼神里沉藏著一絲隱痛。

「你父王臨終前唯一遺願,是希望你能嫁給漢人——而我,不是漢人。」

帆齡呆了,定廣親王這個遺願,她從不知曉也不曾听過。而她知道以額豪坦蕩磊落的剛直性格,既已對她父王應允承諾,便必然會信守到底——他一定會為她擇個漢人夫婿,親手送她出閣!

她松開了緊抱著額豪的雙手,身子軟飲伏倒在地,淚水奪眶而出,流泉般滾落。

「君子一諾,比生命還重,我不能背約毀諾。」

額豪伸手撩開低垂的繡幃,片片細碎的冰屑紛紛落下,原來夜寒露重,竟在帷幔上結了一層薄薄的輕霜。

輕霜落地,就像是不能出口的心事,凍結在他們各自的心坎里。

「今天別說你是我親手撫養長大,和我有著父女般的情誼。就光說是我承諾過你父王的——今生今世,你和我便是永遠也不可能的一回事兒。」

他 啷一聲,推開了書齋的門,望著天上淒涼的明月。

「你知道嗎?日和月永遠走不到一塊兒,晝和夜永遠走不到一塊兒——而你和我,也永遠走不到一塊兒。」

他跨出門檻,走入了幽冷的雪夜之中,再不回頭。

望著額豪頭也不回的背影,帆齡整個人像是浸進冰水,涼透了心。

她淚眼模糊地看著飛檐上所懸掛的小銅鐘,清悠輕忽的鐘鈴聲在夜風中回響著,就如宿世不能圓的因緣情劫,始終兜轉、流蕩不停……

數畝方塘,清澈見底,水面波平如鏡,倒映著迷迷霧霧的天空雲影,也倒映著環塘一帶的臘梅。

點點梅蕊,仿佛是一簇簇的火焰,焚冰化雪,把綠水染得花影繽紛。

「王爺留客宴飲。」

避事太監一聲喝令,武宣親王府西花園的祿水亭畔驟然忙碌起來,僕僮們急忙陳席列位,擺置酒肴蔬果,在曲廊幽徑中奔跑來去,異常繁碌。

「王爺最近是怎麼回事啊?老是邀客宴飲,請的又盡是漢人名流文士,真不知王爺心中達的是什麼主意兒?」

「噓,輕聲些兒。」一個執壺捧盞的侍女左右四顧,壓低了聲音,對原先那個嘟囔埋怨的侍女道︰「听說王爺是要為郡主擇娟,之所以宴請漢人名士,是想察看這些人的文采人品,好為郡主挑一個如意郎君呢!」

「為郡主擇婿?那也該宴請八旗貴冑、高官子弟,最好是奏請太皇太後指婚,怎麼會盡是邀些漢族文人呢?朝廷原本就重滿人而輕漢人,王爺這麼做,不怕犯忌諱嗎?」

「誰曉得呢?或許因為郡主是漢人,也或許因為王爺本身便不是滿人,所以不忌諱這些個……」

那侍女抬起頭來望了一眼,急急忙忙地低下頭去,臉色慌張地道︰「噤聲,別碎嘴兒了,王爺和客人們朝這兒走過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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