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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老的惡作劇 第22頁

作者︰凌淑芬

至于其中有多少部分屬于真實情節、多少百分比為大伙兒的臨時抒發﹐已經不重要了。大家轉述得犀利精采比較要緊。趁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彼此還可以討教討教哪個人的創造力最有看頭。

「姓王的家伙太可惡了﹗」承治義憤填膺﹐順利中了他們的人腦病毒。

「我們可以聯名簽署抗議信。」小路八成是街頭運動的新聞看太多了。

「我去和繁紅說個清楚﹐明天就把勞啥子的秘書辭掉﹐回來公寓讓我們養就好。」承治絕對不容許親密芳鄰遭到任何不人道的對待。

「這麼做會不會犯法﹖狐狸好象是保育類動物﹐不能交由私人豢養──噢﹗」沈楚天又被老婆大人拳毆腳踢。

反正他已經被K得司空見慣﹐不打不識相。

承治來勢洶洶地闖進美人香閨﹐好死不死地﹐恰好給他捕捉到孟祥琴的片斷語句──

「……你應該向他道歉才對……」

「道什麼歉﹖那個王八羔子被我遇上了肯定痛揍他一頓。」承治沖口而出﹐木訥的臉孔怒脹成紅通通的。

「嗯﹐對對對。」一票公寓成員擠在門口拚命點頭﹐支持他的立場。

孟祥琴登時被他突梯的反應嚇住了。她剛才听說了繁紅單獨在紐約和機場瞎逛三天﹐結果讓王鑫在出入境處逮個正著﹐劈頭自然先給逃犯一頓臭罵﹐畢竟安全問題在紐約是開不得玩笑的。撇開其它方面不談﹐單就個人保全方面而言是繁紅的疏失。

這只呆頭鵝﹐也沒听清楚前因後果﹐莫名其妙地便對她開罵﹐他算哪根蔥呀﹗

「人家很關心繁紅﹗」渾沌懊惱的悶氣如箭如矢地噴發。

「你知道他怎麼罵繁紅的嗎﹖」承治氣呼呼地握起雙拳。「他罵繁紅狐狸精、怪物、怪胎﹐叫她滾得遠遠的﹐永遠別再回來。這種混蛋還跟他客氣什麼﹖」

曲折離奇的劇情到了他口中又增加幾樣調味料。

祥琴不甘示弱﹐兩個人當場你一來、我一往地對上了。

吳氏公寓成員──包括繁紅在內──咸都看呆了。

奇哉怪也﹐今兒個大伙明明把焦點鎖定在繁紅和王姓惡魔黨身上﹐怎麼不相干的人物反而搶先掀起第一波戰事來著﹖

「咱們該先勸開哪一組人馬才好﹖」沈楚天搔了搔下巴﹐詢問眾陪審團的意見。

「靜觀其變。」繁紅拭干臉頰的淚痕﹐先瞧好戲再說。

「有道理。」風師叔表示贊同。

于是大伙兒心安理得地散開來﹐繁紅依然楚楚可憐地沉坐在床榻﹐其它人則各自找妥視野佳、風景好的位置﹐開始觀賞男與女的戲曲。

戰局發展至中途﹐承治的惱火卻已沖刷到最高點。

「你根本就坦護著那個男人﹗」

「坦護﹖」祥琴險險被怨氣和冤氣噎住。

爭端從繁紅身上拉近為他們本人。嘰哩呱啦﹐兩人進行下一波更切身的爭執。

好看、好看、好看﹗精采、精采、精采﹗劇情進入高潮迭起的階段。

旁觀者看得聚精會神﹐期待他們發明更出色的謾罵珠璣。

「我去泡茶。」繁紅忽然提議。

「不用了﹐當心漏掉精采部分沒听見。」風師叔樂不思蜀。

「你們有沒有發覺承治的口才越來越進步﹖」這會兒連講評也端上台面。

又過了五分鐘﹐語凝盡避滿心不情願﹐依然得發揮公寓管理員的職責﹐適時中止房客的糾紛。

「老公﹐輪到你出場了。」她頂了頂沈楚天。

「噢──這麼快呀﹖」人群間響起依依不舍的長嘆。

「每次都這樣﹗」沈楚天嘀嘀咕咕的。每回苦差事都交給他負責﹐和事佬通常很容易被盛怒中的兩造痛扁的。

情勢緊張的波斯灣戰圈卷入第三勢力﹐大伙兒連眼皮也舍不得眨一下﹐以免漏失精采鏡頭。

「繁紅﹗」忽然有人殺風景地切入。

「不要吵﹐我們很忙。」小路橫在房門口﹐頭也不回地訓斥。

慢著﹗

亂烘烘的二A公寓徒然被極地似的靜謚覆蓋。

既然親愛的同胞們匯集在主臥室里﹐那麼房外的噪音打哪兒冒出頭的﹖

喑啞焦切的男中音抖落繁紅看熱鬧的好心情。

「王鑫……」晶瑩的眸心蒙上水霧。

他追上來了。

二A未上鎖的鐵門不知何時被打開﹐第二位風塵僕僕的旅人踏入公寓客廳。青湛湛的胡碴形成猖狂陰影﹐強化了來人滄桑憂心的面容。

祥琴首先回過神來﹐一馬當先擠出氣氛火爆的香閨﹐迎向客廳的訪者。

「王鑫﹐你也趕回台灣了﹖」

「慢著﹗」承治怒火熾盛地追出去﹐無論如何不準那個看輕繁紅的男人侵入大本營。

「走走走﹗又有好戲可看。」風師叔簡直比中了統一發票更樂透。

一伙人七手八腳地﹐再度趕赴第二戰場。

此時不趁虛而入﹐更待何時﹖語凝眼看礙事的家伙全走光光﹐反而選取和大家相反的路線﹐直趨向床上的仙靈女子。

「繁紅﹐你千萬要記得﹐男人呀﹗寵不得的﹐否則咱們被他們吃得死死。」她大力分享馭夫私房術。「無論姓王的待會兒如何解釋﹐你絕對不可以立刻原諒他﹐好歹拖上個十天半個月﹐讓他嘗嘗女性冷戰的獨門技巧﹐先下他一個馬威﹐知道嗎﹖」

「為什麼是『馬威』﹐不是『牛威』或『雞威』﹖」繁紅听不懂。

「因為牛和雞的速度比馬匹慢﹐比不上千里良駒的威風。」語凝應付奇問妙答的能力已經出神入化。

房外的吵論聲浪驀然增強﹐其中卻少了王鑫的嗓門。

「小孟和承治又吵起來啦﹖」語凝發揮天耳通的本領﹐臆測到正確答案。

丙然﹐在此同時王鑫推開房門走進來﹐而客廳的爭端依然如火如荼。

扮演壞人的惡魔黨已經潛進大本營了﹐旁人反倒自個爭得你死我活﹗大伙兒到底記不記得今天的「每日一吵」主題是什麼﹖真搞不過那群人。

也罷﹗老公擺不平﹐交給她負責也一樣。語凝離去之前再打個小PASS給繁紅。

千萬別忘記呀﹗

房門合掩﹐阻隔了房外的嘈雜呼嚷﹐將五坪大的空間劃分成沉重凝郁的世界。

繁紅弓起勻稱長腿﹐雪絮般蒼白的臉頰埋進膝蓋里﹐不肯看他。

「繁紅﹖」王鑫低喚。從紐約到吳氏公寓門口﹐他們躲了總合十七個小時的迷藏﹐懸著的焦心在看見她安然坐在家里的這一刻﹐終于松懈下來。

現下他可萬萬不能再失去脾性﹐否則難保她不會縮了頭又藏到哪座深山野嶺去。

「走開。」她悶悶地開口。

他那番傷人的話依然留駐心頭﹐揮之不去。

在王鑫心目中﹐她永遠只能劃歸為「異類」﹐公寓里的好朋友也一樣。如果他無法平等地看待她﹐以及每一位她所重視的親人﹐她寧願從現在起斷絕一切糾葛﹐長痛不如短痛。

「繁紅﹐我……」他抹著煩躁疲憊的臉容。「我很抱歉在機場對你大吼大叫。當時我真的已經急瘋了。」

「長痛不如短痛。」她忽爾抬首﹐幽幽地撂下智能的結晶。

王鑫愣了一秒鐘﹐再倒帶一遍。

不行﹐他仍然听不懂。

「是嗎﹖」現下他與她對話都得小心翼翼﹐以免誤觸了什麼大不韙。

「嗯。」繁紅堅定地點點螓首。「所以辭職比較好。」

顯然她討論的主題無關旅程問題。他繼續追溯著時間的洪流﹐約莫探測出繁紅的話意。

想來她已經跳過機場部分﹐溯至希爾頓最後一夜的爭端。

「不行。」他斷然拒絕。

「非辭不可﹐誰教你罵我狐狸精﹗」她再也忍不住﹐回手撈地一顆胖抱枕扔擲他。「你回頭和梁依露培養奸情好了﹐我不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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