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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浪小迎春 第12頁

作者︰決明

「你才是最亂七八槽的那一個!」一柄紙扇干脆合起,拿扇骨去打她的額心。

「嗚……好過分……你這樣說雲姊好心痛……」心是沒多痛,額頭好痛是真的。

「娘……」谷月惟終于捉到了衣料,一顆嚇得噗咚咚直跳的心也緩緩回到心窩口。她抹淚,決定這回一定要巴著娘不放,十頭牛來拉也絕不松手!

唔,這布料粗粗的,怎麼一點都不滑手?娘的絲裙像會發亮一樣,模起來又滑又軟還香香的,怎麼……

比月惟心頭惡寒,怯怯抬頭,正好對上俯首緊盯她掄扣在他褲管的峻顏,她一記抽息,哇的哭出來。

「瞧你嚇到她了啦!月惟乖,不哭不怕、不哭不怕,那是舅舅呀,之前做了個秋千給你玩的舅舅呀——」嚴雲將女兒抱住,不斷輕哄輕誘。谷月惟還是抽泣,沒了哭聲,緊緊攀在娘親身上。「對了,舅舅房門前的樹間不是也掛了個秋千嗎?要不要去玩?娘替你推,好不?」先哄小孩最要緊。

懷里的女兒沒應聲,嚴雲又逕自笑道︰「你不是很喜歡玩秋千嗎?以前有陣子好愛來舅舅家哩,不帶你來還會吵呢。」

「哪是……因、因為……」

「嗯?」

「因為舅媽會說故事給我听……」細小的聲音根本全糊在嘴里,要不是嚴雲正抱住她,耳朵就貼在她嘴邊,她絕對不會听見女兒說了啥話。

「舅媽呀?」

比月惟在娘親的肩窩邊用力點頭。

「舅、舅媽說故事好有趣……我喜歡听舅媽說故事……一邊坐秋千,一邊……說故事……」谷月惟說著話時,終于露出好小好小的笑容。

「可你舅媽不乖呀,她都不听舅舅的話,還跟舅舅吵架,舅舅不喜歡她……沒關系,娘會替舅舅找一個更會說故事、更好看、更美麗的新舅媽!」嚴雲不清楚怕生的女兒為什麼會喜歡花迎春,她連自個兒的親爹都怕哩。

「舅、舅媽的故事還沒說完……」谷月惟又要哭了。

「你舅媽說了什麼故事給你听?」嚴慮問道,男性的沉嗓害得谷月惟又是震顫地縮縮肩。

「一……一……個……」豆大的眼淚滴下來,精致的小臉蛋輕皺著,她好怕,怕得不敢開口、怕得連聲音都快擠不出來。

「一個什麼?」嚴慮只是問,聲音卻著實嚇著了膽小如鼠的谷月惟。

比月惟這回連腿都在抖,以為自己張著嘴是準備號啕大哭,連她也沒料到出口的竟是連珠炮似的故事大綱——

「一個每天臭著冷臉,看人只會用斜眼瞄,問什麼只會嗯好不好不行不要不準不可以閃滾別吵我安靜閉嘴去一旁看你自個兒的書你的嘴能不能閉起來一刻以上的……壞丈夫。」最後三個字勇氣用盡,只剩氣音。

比月惟說完,又藏進娘親身邊發抖。

「听起來有點耳熟……」嚴雲嘀咕。是在哪本書上讀過嗎?不不不,好像又不是虛擬出來的角色,太貼近她的生活,貼近到她一時之間想不太起來……

嗯……有個模糊的影子出現。

咦……這影子的模樣真眼熟。

唔……慢慢慢,好像有光源打上來,逐漸地、逐漸地亮起來。

呀!

當嚴雲看見嚴慮時,思潮大量涌入腦門,灌溉她枯竭的記憶,她猛一擊掌。

「慮弟,那不就是在說你嗎?!」

第四章

「那壞丈夫簡直狼心狗肺,漠視小娘子一片感情,掉頭離開,小娘子表面倔強勇敢,卻在他離去的一瞬間,眼淚決堤……」

收筆,吹墨,花迎春又仔細讀了一遞剛剛寫完的幾張稿,她眼角有淚,鼻頭紅女敕女敕的,是哭過的痕跡。

太感人了,寫得真好,連作者本人都被深深感動,她有信心,這篇稿子一定能過!一定能出書!一定能大賣!每街每巷都爭破頭要買這本書!

「寫得好差呀……一定會被退。」

美麗的遠景才架構完,馬上又被人給摧毀殆盡。

「花、盼、春!」

「吐實也不行哦?」不知何時賴在花迎春床上的花盼春正躺著看稿。

「我明明寫得很好!」

「你的壞丈夫已經壞到第九個章回,你以為只剩一個章回要如何大扭轉他的性子?!我從頭讀到尾,都沒有讀到男角兒有一點點愛女角兒的感覺!」退稿的必備要件!

「呃……沒錯,男角兒是沒有愛女角兒。」花迎春頭又低下來了。好吧,她在寫自己啦!怎麼樣!她就是沒有被男角兒愛上的女人啦!怎麼樣!十章回寫不完了不起出上下冊呀——前提是稿子要獲得青睞。唉……繼續垂頭喪氣。

「男女角兒除了有過雲雨之歡外,沒有任何感情醞釀,這樣跟野獸沒兩樣。」

對啦,她跟嚴慮也一樣,什麼都做遍遍,連孩子也懷上了,就是沒有感情醞釀啦,兩頭野獸……

「男女角兒除了吵吵吵,竟然從頭到尾沒說半句情話?」花盼春又是驚呼。

是啦,她沒听過嚴慮說半句情話……他們之間最甜蜜的對話是——我今晚不回來吃,你自己記得用膳——僅、此、而、已。

「姊,重寫吧。」花盼春已經預見稿子的命運,就甭拿出去丟人現眼了。

嗚。心窩口又挨了一箭。

花迎春好沮喪,「我真的寫不出好東西了……我明明覺得好感人,我一直寫一直哭呀……你說,一本書能讓人落淚又大笑,那不就是好書嗎?」

「我看到很難看的書也是會哭的。」哭買書的錢浪費了。

「我不跟你說了,你只會讓我心情更糟。」寶寶,你認著,你二姨人壞嘴更壞,以後離她遠遠的,不要被她教壞了,有沒有听見!

「姊,你先別出去,出去心情會更糟的……」花盼春喚住大姊要離開房間的腳步。

「這話是什麼意思?」

「反正听我的,待在這里繼續寫這本殘廢的,嗯……殘缺的稿比較好。」

花盼春這麼一說,更不可能阻止花迎春,因為那擺明了在告訴一個餓上十天半個月的人——箱子里的東西不可以吃哦,里頭裝了五只燒雞十顆包子三條香魚,不可以去偷吃——一樣的不可能做到!

花迎春打開房門,跨出了門檻,府里很平靜,沒啥動靜,她回頭,听見花盼春連睡著都在嘆氣,她又左右觀望屋外好半晌,還是很祥和。

這個花盼春在故弄什麼玄虛?

花迎春打算到飯館廚房去找些食物來吃。夜里氣溫涼爽,月明星稀,靜悄悄的。

她白天忙飯館的事,就算偶爾客人只有兩三只,她也一樣要坐鎮小飯館里撥撥算盤,佯裝飯館生意火紅到不行,算帳算不停;偶爾生意興隆,她還得兼跑堂,到外頭去送飯菜。

夜里幾個時辰就撥冗寫些稿子,一點一滴累積起來,寫的速度雖不快,但還是天天都動筆,若是不這樣,她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寫完一本書?

才拐了個彎,望見不遠處的身影,她的嘴角就垂下來了。

丙然會讓她心情變槽——不,根本是惡劣到不行!

原來這就是盼春的意思。盼春知道她和那家伙完全不對盤,見上一面都有種巴不得眼楮瞎掉的激動,她討厭那家伙的性子,那家伙也嫌惡她的行徑,兩人是天敵。

在小園子里,花戲春和她的未來夫婿李謀仁正談情說愛——唔,不太像。雖然她沒啥機會和嚴慮也練習練習談情說愛,但至少她知道,談情說愛的表情不該這樣有怒意。

小倆口吵架了?

花迎春有些惡意地眯眼笑,帶著看好戲的心態躡腳走近,听听他們在說什麼。

「謀仁哥哥,你別這樣啦,我也是為了我們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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