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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兒 第3頁

作者︰決明

「我若怕,就不會硬要待在你身邊。我看男人,是看他的權勢及力量,而不是外表皮相。」她向來誠實。

水湅喉間滾出輕笑,不知是欣喜抑或諷笑。

「我勸你還是換取劍法比較劃算噢。」

「我要一個吻。」千翡藕臂攀在他肩胛,堅決地湊上嬌艷欲滴的紅唇。

水湅嗤笑,「真蠢呵。」

但他也讓她蠢得如願以償。

這一吻,來得快,去得更快,淺淡得連她的唇還來不及感受到溫暖,他的貼近便已遠離。

「你吻得好敷衍!」

「喔?我是不是听到了埋怨聲?」水湅仍掛著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千翡咬著下唇,她早該知道這一個以生命危險換來的吻,絕對只會是冰冷的,不會挾帶半絲熱情……

「凍,我在你心目中究竟算什麼?」她窩進他的胸坎,忍不住想知道。

這問題,是世間痴情兒女都想探索明白的。

他微微低首,黑白分明的眸凝望著她。

「你是我豢養的雌豹,美麗而听話、優雅且乖巧,卻又迅猛得令獵物膽寒,只要是交付予你的任務,我從不多加煩心。」他的手滑過她更勝牡丹的艷麗嬌顏,帶著誘哄的口吻,好似主人在給子寵物獎勵。

「除此之外呢?」她的存在意義只是只替他鏟除礙事者的雌豹?「我還算什麼?」她非得要一個答案。

「除此之外,你還算什麼?」他單手支頤,就著她的語句反問,漾著淺笑的眼直視著她。

久久,千翡猛然醒悟--水湅不是在反問她,而是已經給了她最殘酷的答案。

除此之外,你還算什麼。

第二章

或許該說,沒有任何一個人在水湅眼中有存在的價值。

燭光炯炯,牛皮紙卷觸及燭芯,激起有別于燭焰的熾芒,吞噬了千翡辛苦奪來的成果。

帶著厚繭的雙指夾著牛皮紙卷,讓它在他的指間燃燒殆盡。

「青冥屬水,是指青冥劍終將屬于我水湅嗎?」注視著火光的黑眸轉為橘紅色澤,唯一不變的是眼底那抹不曾斂去的冷笑。

炎火燒上了夾著牛皮紙卷的指,水湅卻毫無松手之意,好似在他膚上燃灼的火不帶來任何痛楚。

輕輕吹拂一口氣,火燼殘灰散入半空中,不留痕跡。

水湅交疊起雙腿,牛皮紙卷上所記載的每字每句他都已深深熟記,它自然就沒有價值了。

「青冥屬水,水無形無狀、無色無味,剛硬不屈,曲折能繞,是最溫馴亦最堅毅之物,能載舟覆舟,蛟龍得水,而神可立也。」

「凍,你在念些什麼?」一雙柔荑自他身後環來,酥骨軟嗓帶著惺忪的慵懶,雪肩微露的媚態顯示她甫經歷一場濃烈的雲雨,教人好生疼惜過一回。

「吟詩作對呀。」水湅沒回頭,僅只笑笑地回道。

「三更半夜吟詩作對?好雅的興致。」千翡吐氣如蘭,整張俏臉貼在他結合了剛烈與柔軟的背脊弧線上。;

她的心情因數刻前水湅那句含笑的冷酷回答而顯得郁郁寡歡,卻也更激起她向來志在必得的女性驕傲。

她知道,這男人不似他表面呈現出來的簡單。若以水比擬,他便是水面平靜無波,水底暗潮洶涌的沏穆洄湫,看似無害,實則卻擁有溺斃人的恐怖本質。

「我的雅興可不只吟詩作對。」水灤扳開那雙交疊在他胸前的蔥白縴手,起身推開門扉。

廊檐之外便是映著銀華月色的蓄龍湖,點點月光灑落湖上,將暗夜中深不見底的幽幽湖水鋪上一層碎玉般的瓦片。

水湅一縱身,躍過半人高的圍欄,頎長身子沒入湖面,激起不小的水花及騷動。

「凍!」千翡被他突來的投湖之舉所驚,顧不得衣衫不整,飛快地跑出房間。

水面僅剩一圈圈擴散的漣漪,哪還見得到水湅的蹤影?

她清楚明白水涑在慵懶的表相之下,是個高深莫測的練家子,劍法俐落、輕功了得,但……

他會泅水嗎?

「涑,你別嚇我!」千翡沿著圍欄找尋,半晌過去,仍不見水湅浮出換氣,她才驚覺事情不對。「來人呀!快來人呀!莊主投湖了--」

寂靜深夜,在這聲淒惶叫嚷中畫下句點。

率先抵達「命案現場」的是三更半夜仍卸不下繁忙公務的大總管秦隨雁,以及隨侍在側的婢女淨淨。

「發生什麼事?!」

「凍……凍他跳下去了!」

聞言,秦隨雁瞪大眼。「跳下去多久了?!」

「一炷香的時間……又好像是半刻,還是--」

「那不早死了!淨淨,快去喚人來幫忙打撈莊主,將莊里大大小小的壯丁全給叫起來!」秦隨雁慌亂中仍不忘交代她,「還有,將莊里所有能照明的火把、蠟燭、夜明珠全給我拿過來!」

一聲令下,水家莊全莊皆醒,整座府邸火光通天,照得蓄龍湖一片火紅瀲濫。湖面上百來艘扁舟不斷地搜尋無端投湖自盡的水家莊主,往往返返,一批又一批的奴僕焦頭爛額,其中以秦隨雁最為急躁,坐立難安地在檐下來來回回。

「這混蛋生活過得太安逸了是嗎?!鎮日閑閑無事才給我上演一場投湖爛戲是嗎?!從來就沒認清自己身為水家莊莊主應盡的責任與義務是嗎?!懊死的!我明天就叫人來將這該死的湖給填平補滿!」嘀咕到後來變成了咆哮。

淨淨拍了拍他的手臂,雙手比畫出「你別擔心,莊主不會有事」的手語,在滿莊的擾攘嘈雜中,為他注入一股無聲的安慰。

淨淨是個啞女,為人溫柔又勤勞,秦隨雁向來就對她信任及疼惜。

「他是一莊之主,是水家莊唯一的主子……」秦隨雁抹了抹臉,語氣轉輕。

「我知道,他不會有事的。」淨淨又重復比了比。

「你比我還要冷靜,我這總管實在是--」

「你只是太擔心他。」縴柔的手又比畫出安慰他的手勢。

「水湅為何平白無故投湖尋短?依他那性子決計不可能擁有什麼郁抑心事或難解的生活壓力,為什麼會……」如果當只無憂無慮的米蟲都要去自殺尋死,那他這個每天累得比狗還不如的總管豈不早死了十回八回?

秦隨雁收回目光,落在千翡身上--問題一定是出在這女人身上,況且她是水湅投湖前,最後與水湅有所交集之人!

「女人,你是親眼見莊主投湖?!」

「他就當著我的面躍入湖里呀!」

「你和莊主吵架了?惹得莊主不快了?否則他為何要尋短?還是莊主壓根就是被你給推下去的?!」秦隨雁長指落在她鼻尖。他對千翡的壞印象根深柢固,也難怪頭一個嫌疑矛頭就指向她。

「你少胡言亂語!我怎麼可能將凍給推下湖去,凍若死了,對我有什麼好處?他可是我的護身符,少了他,我就得單獨面對你這家伙的惡言相向,你說我是傻了還是蠢了,干下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千翡的火氣可不比秦隨雁來得小,「況且……今夜我將凍給伺候得舒舒坦坦,哪來的不快?」她語氣中隱含著太多曖昧。

「總管,眼下不是吵架的時候。」淨淨又「出手」阻止兩人的針鋒相對。

秦隨雁雖然心不甘情不願,卻也乖乖听了淨淨的話。

「唷,小啞巴好功夫,不費一字一句就能讓咱們秦大總管滅了火氣,真教人佩服佩服。」

「你叫誰小啞巴?!」秦隨雁的火氣重新點燃。

「咱們三個人中,哪個沒答腔就是哪個。」千翡媚眼微挑,垂眸看著自己的十指蔻丹,一副尖酸刻薄樣。

被諷刺的淨淨沒有任何激烈反應,倒是秦隨雁怒目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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