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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須憐我 第10頁

作者︰席絹

首位坐著是韓夫人,為了待客之道,朱追闊當然坐她右側;另一邊左側按倫常就理所當然是韓霄了。

當然,最對雲淨初的容貌震驚得下巴掉到地上的人,就是朱追闊了!乍看一眼之後,他心中只有一句話︰她夠格讓老大神傾魂迷!全天下怕再也不會有比她更絕美出凡的人兒了,但,又極其遺憾,她是瞎的。

韓夫人微微笑著,完全不明白身側一對男女的波濤暗涌,只道︰「淨初,你右側坐著大表哥,別慌,想吃什麼,可以請大表哥幫你。」

「是的,姨娘。」她一點希望也不敢抱持。

「上菜。」韓霄向總管祥叔吩咐著。

不一會,第一輪的開胃小菜上來了。

雲淨初一雙無助的手緊緊放在桌沿的手巾上,不敢去踫碗筷,因為她不知道擺在哪兒;胡亂模索鬧笑話不打緊,怕要是弄翻了湯湯水水,讓他人食欲全無,全瞪著她看,那她……真得找地洞鑽了。不打緊的,才一頓飯,她可以不吃,也絕不鬧笑話。

她楚楚可憐的神態映入各人眼中各有不同感受。

韓夫人驚慌地發現甥女的無助,以及韓霄奇特的冷漠。他不是會遷怒的孩子呀,怎麼可能會這般冷硬!

朱追闊也懷疑地盯著結拜大哥,為他神色的閃爍而感到憂心忡忡。誰忍心刁難這麼一個美人兒?

「這開胃小菜都不合表妹胃口嗎?」韓霄移著面孔就近她玉般精致的耳畔。

她臉垂得更低,想將淚往肚子吞,卻在開口時不小心落下兩滴︰「我看不見。」她的聲音無比卑微。

而那兩滴珠淚,落得太迅速,又有瀏海擋住,只有她身側的韓霄看到了!他死盯著裙擺上那兩滴濕濡,臉色閃過一抹白,死握著的拳頭抵著腿上,生怕自己控制不住緊緊摟住她,抹去她小臉上的卑屈與傷害。

為了不讓自己冷硬的表象潰決,他不加思索,粗魯地把碗與筷子塞在她手中,急促而低聲道︰「我挾什麼,你吃什麼。」

她為她的失明而自卑!而他痛很她由這種認命的自卑,進而完全否決掉她自身的所有優點;尤其痛恨她如此容易受傷害!

而他這個總在有意無意間傷害她的人更是罪該萬死!

他很快地將她的碗填了半天高的食物,而這還只是開胃小菜而已。

她舉箸難下,不知道沉重的碗里是什麼東西。

「最上頭的是皮蛋豆腐。」他低聲告知她。索性挾起一小口︰「張嘴。」

在她還不明白所以時,口中已被放入食物。之後,她立即為這不合宜的舉動無措得漲紅雙頰。他怎麼可以?!

幸好韓夫人將一切合理化︰「淨初,他是自己人,是你大表哥,不避嫌的。」只要不是存心讓甥女難堪就無所謂。這冰冷陰沉的韓霄,能有這種舉措,也算是體貼了,而他又在江湖行走十年,大概已習慣狂放肆意、不拘小節了。

反而是朱追闊一臉憂慮,他已不能理解大哥心中在想些什麼了。明明在得知雲小姐是他弟弟的未婚妻之後,憤怒之余倒能清楚地知曉該放開她,所以沒有讓他更進一步去說明韓霄亦鐘情于雲淨初的事實。代表大哥是有意成全韓霽與雲姑娘的婚事,反正大哥向來不會為了女人費太多心神,更不屑去與人爭奪女人,可是,卻為何在今日諸多刁難,又矛盾得比誰都舍不得她?

替她制造委屈的人是他;最心疼地的人也是他!

他想,這一回,大哥恐怕……會很慘!他感覺得到未來的日子中,韓宅必得掀起狂風巨浪,大大撼動每一個人的生活;起因在韓霄,但可怕的是連韓霄自己也無力自制。他知道大哥陷下去一顆心後,就怎麼也清醒不回來了。

叫朱追闊如何能不擔心憂慮?

吞下口中的小菜,其實食欲已無,可是韓霄卻挾了更多東西給她,怕她挾不到似的,直要喂她。

何必呢?

她難以承受在每一次受傷後的溫情。受傷害也許活該,但溫情……最好是免了,他們之間的身分反是愈生疏愈好;他乍喜乍怒的無常,讓她著慌害怕。為什麼他不索性冷淡些,不要對她好,也不要欺負她,那她向來平淡無憂的生命,便不會在近些日子來過得痛苦難抑,深深去體會絕望的滋味。

為什麼他硬來撥亂她一池心湖?

「為什麼不開口?」

韓霄已喚人撤下開胃菜,布上主菜。率先就挾了一塊薰肉到她嘴邊。

他為她胃口之小靶到不悅。

「我……不餓了。」她小心地將碗放在桌上,怯怯地回應他。

「只吃了開胃小菜就能言飽,莫非是嫌廚子手藝不夠好,無法令表妹大大開胃?」他語氣含怒帶嘲。

「請容許我先行」她吶吶地要起身。

「不許離席!」他左手強硬地壓住她放在腿上的雙手,言語與行為的佔有,教再如何魯鈍的人看了也知曉他肢體語言所表達的逾越情感。

韓夫人的臉色霎時慘白了起來,為著心中的意念而害怕不安。韓霄他……

不管所有人心中在想什麼,他依然強硬地做他想做的事︰沒有人能令他收斂他想做的事。外人的眼光批判從來就左右不了他,而此時他的眼中只見得著她,心中唯一的牽念也只有她。

「沒有吃完就不許走。」他盡量讓聲音有禮且輕柔,但威嚇意味卻充塞其中。

她低垂著臉,極力要抽出自己發抖的手。卻徒勞無功。為什麼他無時地令她想垂淚?!

「我不要吃了!」而,為什麼向來知分寸、懂禮數的她,居然能口出這種賭氣的幼稚言語?滿含委屈似在乞憐?她怎麼會?!

韓夫人急切道︰「霄,如果淨初不想吃,就讓她回房,好嗎?」真要報復,就全沖著她來吧,不要波及無辜的他人,尤其是她那已經夠可憐了的甥女。她相信韓霄的行為全是沖著她,而淨初無辜地成了他泄怒的目標;她想他是以欺負淨初來使她難過的。

韓霄當然由二娘眼中看出她心中想的,盯視了會,驀然發出冰寒譏誚的笑,竟是第一個無禮離席的人,什麼話也沒有交代,便如旋風般的離去。

雲淨初將猶留有他掌溫的雙手握成拳,貼在心口,奇異地由那微溫知覺到一股狂烈的痛楚抑郁。她訝異之余,並沒有出口說些什麼,只低低回味那股來自他身上流露的痛。為什麼?

為什麼他身上會有那種氣息?

為什麼她竟能感覺到?

棒著一小片竹林,凌霄院可以說是與芙蓉軒比鄰而居,不過因為尚有一段距離,所以彼此院落中的聲響皆不會吵到對方;這是當初韓濟民設計六個院落時,特地在間隔中植一大片樹林的原因。

除了飛星苑是一直用來招呼客人之外,其他五個院落皆各有所屬。

雲淨初的芙蓉軒是後來她住入之後才加建而成,充滿了柔美的景色,花海的植入分成四個季節;而建築上比較特異的是沒有門檻、沒有階梯,任何家具皆釘于地面上,不能移動,而擺飾也精簡,這是所有人對雲淨初的體貼;地板上更是上了柔軟的波斯地毯,讓她無意中跌倒也能將傷害減到最低。

芙蓉軒的右鄰是凌霄院,較奇異的是此院落竟無任何精心裝飾。兩株老榕立于通道兩旁,在一小方青綠草皮後,是一大片平坦的石面,在進入宅子門前約台階兩邊,是兩只石獅,庭院中的一片空白,是最為突的,在宅內。臥房與書房仿相連,練功房佔了宅子整片左翼;正廳之後是劍房,然後兩間客房,一間佣房與浴間。除了設計之初加上的精飾巧心外,再無添上任何物品,也許是韓霄生性簡潔不喜裝飾;也或許是他已離家十年,沒有時間去收集己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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