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終于撈到了!
不久後,項武帶著大夫也到了,那時蕭韶九已在吃了藥之後沉沉睡去,大夫開了副祛寒的方子,對于石崖所說的痙攣癥狀一臉愛莫能助不過仍拍著胸脯保證蕭韶九已暫無大礙,反倒是下水時間過長體力透支的封煙水情況嚴重些,一群人原本十分惱恨她差點害死了蕭韶九,但她是無心之過,又見她為了撈藥如此拼命的樣子,氣早消了大半,也不好再指責什麼了。
「現在,你們將所知道的都對我說,不許隱瞞,明白嗎?」外室里,一臉蒼白未褪的石崖嚴厲說。
兩名丫頭對望了一眼。
「由我來說吧。十一歲開始,我便跟在小姐身邊,那時候根本不懂事,只知道小姐從小便身體不好,每天都必須吃一種藥……」
「這個嗎?」石崖緊提著手中的小瓶子,哄亂的腦際像裂開了無數個大洞,他現在好恨自己的粗心大意,她曾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顯露發病的癥狀,卻都該死地教他忽略掉了!
從前還罷,自揚州重逢之後,他不乏與她同枕而眠的情況,卻對此不曾懷疑,沒發現枕邊人其實每天都活在凶險之中,需依憑藥物活命!
「後來我們隱約地知道,小姐這是打娘胎中帶的病,自小就必須嚴格控制自己的心緒思慮,她不能像平常人那樣跑或跳,因為那會引得病發而導致送命,記得六年前也曾發生過類似的意外,有一位老先生還特地住人府中為小姐調養了兩個多月,那位老先生曾說,小姐服食的他所配制的藥丸,雖是救命藥,同時也是催命藥。」
「既是救命藥,又怎會是催命藥呢?」他低吼。
兩名丫環神色畏懼而茫然,顯然也不知道。
「這位老先生是誰?他能為九兒配藥,是否證明九兒的病有人能醫?他能醫好九兒的病是不是?」
「我們只知道這位老先生來自四川,他能不能醫好小姐的病,流丹不敢斷言。」
四川?他心頭一動,想起了那晚在蕭府听到的對話,蕭掰兩將大筆銀子運往四川,就是為了替九兒配制這藥嗎?
「小姐的病,從來都是府中的秘密,老爺封鎖了一切言論,甚至連秦方表少爺也不清楚小姐有這病,奴婢所知道的,僅僅是自己平時觀察所得。」
石崖深深地望著屏風後面的人兒,思緒紛沓。
「姑爺,奴婢大膽有一事相求。」流丹忽然說道。
「什麼事?」小丫頭神情嚴肅,像是下定決心要千什麼,他接過流丹遞來的紙箋——一般只有寺院或江湖術士佔卜測算才會用的紙張。
展開小紙條,人眼果然寫著「第三十一簽——下下」,他瞪了地下的小丫頭一眼,沒多看就將它放下,「這是什麼見鬼的玩意?」
「那是奴婢為姑爺小姐所求的姻緣簽,根據里面所講的,小姐與姑爺在一起根本是個錯誤,還不如早早——」
「你放肆!」石崖怒斥,一臉寒冰嚇人。
「姑爺,你听我說!’敲冰趕忙開口,怕流丹直來直往的性子既搭上自己又于事無補,因為她們所求的是連自己也覺有違情理的事,就不能怪石崖會震怒了。
「您如今知道小姐的情況,可是自從姑爺接近小姐來,一向心境平靜的小姐已經破了太多喜怒哀樂的禁忌了,這對小姐來說不是好現象啊。我們請求姑爺能疏離小姐一點,讓小姐漸漸過回平靜的生活……」
石崖笑得陰沉且憤怒,「自始至終,我都是被蒙騙的一個,我都沒計較你們欺瞞的罪呢,現在倒是你們得寸進尺地要求什麼了,你們兩個大膽又自作主張的丫頭這是要求我放開自己的妻子嗎?這真是最可笑不過的提議了!」
「我們……我們知道很逾矩很過分,可是現在連神靈都判定讓小姐依依難舍的人會是她的克星啊!」
「住口!」石崖臉色大變,‘你們兩個是要我動家法嗎?告訴你們,我不會放手,我會請來最好的大夫,很快九兒便能痊愈如常人!」
「除非你請的是再世華倫!」流丹含淚地大聲叫道。
燭光中,石崖忽然瞪了過來,臉色像見了鬼,「你,你是……」
第八章
那一年,窮困潦倒的他行了下下策,做了向來最不齒的事情——打劫。
仗著自己學過一年的功夫,他單槍匹馬挑上了這支過路的商隊,不單覷上了他人少,而且瞧那主人居然在馬車上面安了頂軟轎,一看就知道是好下手的肥羊。
那時候他想要的井不多,被地痞流氓毆傷的義父和出了疹子的小凌霜需要至少十五兩的診金,他只要十五兩就夠了,哪怕他自己和關叔秀兩人正餓著肚子,生計問題,他有能力自己解決。
不曾料到,隨行的幾名干干瘦瘦的伙計居然這麼厲害,三兩下,立刻捉住了他這名意圖不軌的小表。
「哼!小小年紀便學會了打劫,長大了還得了?將他送官嚴辦算了了」
「我——我——你們打我一頓好了,千萬不要送我去官府啊!」家里有兩名病人需要照顧,他月兌不開身啊。
激烈的掙扎招來所有人的注目,所有的目光都是又鄙夷又不屑的,他以為今天是逃不過這一劫了,
哪知道軟轎里忽然咦了一聲,「你叫什麼名字?」
他瞪著軟轎,訝異里面說話的居然是個嬌軟的童音。
「我叫……我叫沒有名字!」他大聲吼道。不提到名字,是因為甘淪為賊匪的他現在已不配姓石,他只會辱沒了先父的名聲!
「咦,你這人怎麼回話哪!」旁邊跳出個十二三歲的梳譬小僮,又想出頭又畏懼于他剛剛凶神惡煞的拼命模樣,結果他一瞪過去,她自動退了三四步。
「你的玉佩掉了。」轎里那人好脾氣說道。
他聞言狠命掙開,一千撿起掉落地下的玉佩,這東西雖不值錢,卻是亡父留給他惟一的信物。
那人沉默了下,說道︰「你的模樣不像匪徒,淪落至此,定是生活有過不去的坎兒,你能告訴我嗎?」
他真的不想承認自己聞言幾乎感動得灑下男兒熱淚。困頓的生活使他見識過太多的世態炎涼,人情冷暖,萬萬料不到這人會對一名偷兒軟聲詢問他的傷心處,但感動歸感動,他別開頭,「你快些處置我吧,不要羅嗦!」
「咦,你這人……」那小僮又想跳出來,卻礙于膽怯。
轎里人細聲細氣地說話,「你不說,我不問,僮兒——」
小僮俯過去,也不知里面吩咐了什麼,就見得小僮瞪圓了眼頻頻望他。
隨後,就見小憧接過一個袋子不甘不願地走向他,「我們公子爺發善心,算你走狗屎運了!」他呆呆接過遞來的袋子,沉甸甸的,打開一看,竟是白花花的銀元寶,他心跳漏了一拍。
「這是什麼意思?」他的聲音在抖,原本以為世上的好人只剩義父一家了,沒想到富貴人家也有善心的人……
「這些銀子都給你,雖然我並不知道它能幫你多少,但只要你能從里面抽出一些做小本生意就足以度過生計了,也不必起意打劫旁人錢財了。」
「我不要你的錢!」他直覺喊了聲,等發覺自己喊了什麼之後幾乎咬到自己的舌頭,臉紅了紅,從里面拿出十五兩銀子,改口道︰「我只要十五兩就夠了,用它就可以醫好義父義妹的病了。」
「義父義妹?」轎里人似乎吶了一下,隨即說,「我送出的東西從來不收回,你也不必這麼固執,這些銀子對你來說,是救命錢,對我卻是九牛一毛,你好自為之。」輕輕的聲音,雖然童稚,居然不容違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