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煙水甚至連看都不看項武一眼,直直地打量蕭部九臉上冷淡的表情一眼,突地咧開了笑,「姐姐說得沒錯。」
「姐姐?什麼姐姐?」流丹好奇地問。
「姐姐就是姐姐。」封煙水哼道,轉向蕭韶九,「夜色好得很,姐姐願與我隨便走走嗎?」
「夫人……」項武在那邊急叫。
「小姐,別去。」兩名小丫環異常反感封煙水高傲的姿態,充滿敵意地勸道。
「我是野獸嗎?」封煙水拍拍衣擺,冷冷地先行了去。
蕭韶九跟上,有些驚奇地笑了笑,「你對每一個人都是這麼高傲嗎?這種性情,居然沒在青樓中將所有客人得罪光,反而讓他們愈戰愈勇、趨之若騖,真是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很簡單,因為他們賤!就算他們被我甩了閉門羹,蜇個滿頭包,可他們依舊會哈哈大笑,就算他們在心中將我咒個半死。」
‘你並不喜歡石崖,對不對?」
「應該說,天下的男人,我都不喜歡,可天下的男人都喜歡我——至少在之前我是這麼認為的。」她很自大地說。
頓了頓,她繼道︰「其實石崖到暢喜園里面多半為了公事,他在我身上砸了幾千兩白銀,自始至終只叫我做一件事︰彈箏。他說我箏彈像一個人——不想問問是誰對石崖有這麼強大的撼動力嗎?’
「人的一生中總有遇到影響自己至深的人或事,石崖當然也有,不是我不好奇,我寧願哪一天石崖興起將它當成一則傳奇講給我听。」如果有那一天的話。
「你倒是很淡然。」封煙水朝她點頭,「就算是這樣,我仍不服氣。」
「怎麼說?」理解封煙水的說話邏輯真是一件吃力的事。
「你有什麼好?憑什麼石崖看上了你卻沒看上我?是不是因為你是他的妻子的關系?我那個傻姐姐說她已服了你,我可不服。」
「姐姐?你說的是柳堆煙嗎?」
「不是她,還能有誰?」
「我不明白,既然你不喜歡石崖,又怎能固執地認為石崖該喜歡上你呢?難道你高做到否決其他女子嗎?」
「那是兩回事。我承認這世間有各式各樣美好的女子,可是從某方面來說已經輸了的一方總有權利表達不服吧?同樣的美麗,為什麼石崖看上的是我的箏卻看上你的人呢?如果我這方面來說微不足道,那麼我那個傻姐姐幾年來的痴心夠分量了吧?她可是能柔能媚的大美人兒,她守不到的一顆心憑什麼飛向你的那一邊?這口氣,我咽不下去。」
蕭韶九失笑,「所以你找我比試嗎?比試什麼?繡花?彈琴?還是對詩作賦?」這個封煙水還真是有意思極了——
「不必,我想到了更好玩的測試方式。」封煙水以不經意的姿態撩著水波,不著痕跡地測試了下水溫,石崖的身影自後寺門口出現,她的唇角忽現詭笑,「我想測試,如果我們兩個不小心下水了,石崖會先救哪一個?」說著,抓著淬不及防的她,雙雙跌人池中。
這女人,她真是瘋了——這是蕭韶九最後殘存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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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煙水這輩子從來沒做什麼讓自己後悔的事,可是她現在正陷入深深的後悔之中。
石崖的狂怒是一回事,而是她沒想到將蕭韶九推下水會帶來這麼嚴重的後果——
「住手,老天!你這壞女人干了什麼?你會害死我們小姐的,她身上有病,任何短暫的窒息都有可能要她的命——」耳邊傳來驚恐萬分的呼喊,而她,不用提醒,已經發覺了不對勁之處!
任何一名就算不懂水性的人,在落水之後總會掙扎一番的,可是蕭韶九下水之後只傳來半聲問叫,叫聲因吃水而中斷,預期的掙扎並沒有發生,蕭韶九像是失去知覺那樣直沉下去,她開始慌了!
沒等任何人下水救援,封煙水已奮力將蕭韶九沉下的身子救起,當將她放平在陸地之時,她已昏厥,青紫的臉表明她一口氣隨時會緩不過來。
「我來。」石崖發瘋般趕開眾人,不讓任何人踫觸他的女人。
「我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她知道自己干了件蠢事。
「你這瘋女人!你最好祈禱我們小姐沒事!」流丹發狂地扯著封煙水的衣據。
封煙水也不甩開,硬聲道︰「你們放心,出了事,我拿命賠就是。」
「誰要你的命了?你賠得起嗎?」流丹吼道。
「好了好了,你們先別吵了,現在去準備干燥衣物和熱水要緊,夫人她不會有事的!」項武樂觀地說。
他現在擔心一臉蒼白的石崖還多些,他的臉色太嚇人了。
「對對!」兩名丫頭慌忙跑人屋子。
石崖施展了溺水急救的法子,幾口水自蕭韶九嘴里吐了出來,她方始「嗯」了一聲。
「好了好了!夫人沒事的了,爺,快些抱夫人回屋子換衣服吧。」項武臉現喜色地叫。
「沒事?可是她怎會抖得那麼厲害?」俯身想抱起她,結果給她打顫的身子嚇慌了神志。
「可能是天氣冷,水冷——」
還未說完,被抱在石崖懷中的蕭韶九忽瞪開眼,急促說道︰「藥!藥!」
「藥?什麼藥?」石崖慌亂地隨著她的手勢翻找她的衣服內袋,心中不祥的預感愈來愈烈,這種眼熟的痙攣他看過數次,一直以為,她是過于害怕之故……
衣袋里空空,他焦惶更甚,忍不住吼道︰「藥?你說的藥呢?」
拿著披風的流丹沖了過來,見狀動作熟捻地翻著蕭韶九的內袋,卻在觸模到里面的空無一物後變了顏色,「藥怎麼不見了?放在內袋的呀!難道掉入了水里?」她六神無主地叫道。
旁邊傳來「撲通」的一聲,是封煙水跳人水中尋藥去了,項武也急著想下去,卻給石崖一手攔住,對他低吼︰「快將最近的大夫給我找來!」
「我去,我去!爺,你別著急,夫人福大,會沒事的!」
石崖不顧一切地將她抱人屋里,衣物與熱水已備好,但依她痙攣的狀況如何讓她下水?
兩名丫頭見過蕭韶九發病的情形,知道事情的輕重,當下顧不得其他為她除下濕衣,換上輕柔的衣物,撈藥的封煙水依舊沒有動靜,兩個丫頭只急得淚珠直下。
「石崖……原諒我一直欺瞞你,我有心悸的病,根本不能……」
「好了好了,你且別解釋,什麼我都會原諒你,你只管用心呼吸……難受嗎?很難受對不對?」她棉被之下的身子劇顫個不停,臉上青紫之氣更甚。他將手臂撐在她的心口上方撐起棉被,冷汗沿著他的額角滑下。
「我……」
「你安心,已經有人在撈藥了,項武也去請了大夫,你不會有事的,睜著眼看我——」她已呈半昏厥,眼皮沉重,直覺她這一睡下也許永遠不再醒來,他抓緊她的手,口氣又凶又急。「九兒,我愛你!我愛你你听到了嗎?從來沒有這麼重視過一個人,重視到傾盡自己的一切也甘願,我才听到你說喜歡我,我們才開始啊,你不能有事,為了我,你必須好好地醒過來——」他一生從未求過什麼事,現在只求老天讓他心愛的人能活下來。
當當當——佛寺傳來了晚課的鐘聲,古老的梵音傳人人心靈深處,喚醒了每一個沉睡的靈魂。
蕭韶九緩緩地睜開了眼。
同一時間,房門撞開,唇紫頰青直打哆嗦的封煙水緊緊拿著個緊封木塞的青瓷小瓶,虛弱地問道︰「是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