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涇渭迷情 第4頁

作者︰澹台

「涇娘,怎麼出來了?也不套上鞋?」

她泛開無辜的笑。「好悶!好不容易能陪著女兒出來,爹卻自個兒跑出來發呆,理也不理女兒。」

他安撫地笑,習慣性又接過她遞來的手,用自己的胸膛擋去輕薄的春風及有心人窺視的眸光。

懊死!江上人流這麼多,他今晚實不該將女兒帶了出來,看著她年輕的紅顏,淡笑著開口︰「爹只是忽然覺得老了。」

她輕斂蛾眉,「爹怎麼這樣說?」

他低頭瞧她。難道是他多心?這樣的女兒並不像懷春少女呀——

「涇娘並不介意年齡。」

「說謊。」他含笑輕點她鼻頭。

她一怔,有絲苦澀難懂地瞧他,隨即化于一笑。「隨爹爹說。」有誰知道,她的介意只為他的在意呀!

兩人默然。靜謐中笙樂琴歌自別的花舫傳來。涇娘忽地笑了。

「爹,你瞧別人游玩莫不是攜帶歌姬舞娘湊興一番,相比之下,這里倒是寂寞冷清得很。」

「你覺得寂寞了?」他完全沒她調笑的口氣。

涇娘搖頭,「爹,你最近總是心事重重。」她說,帶著一絲黯然,「涇娘總覺這幾年來,爹漸漸同女兒疏遠了距離。」

是這樣的嗎?他的許多事情是瞞著女兒,那是不得已。至于距離的疏遠……他為什麼要疏遠距離?那是她多心了吧?他為什麼要疏遠自己的女兒呢?

「爹怎麼會疏遠你?」他努力忽略胸中那負疚的感覺。

回頭吩咐啾兒拿來女兒的繡鞋。

「爹!」她掀唇抗議。

他笑吟吟地,「乖乖套上鞋兒,否則,呆到船艙里面。」涇娘自小便不愛拘束,女子自古以一雙三寸蓮足為美,但他卻未將纏足列為女兒必須做到的內容。在他眼里,那種殘忍的酷刑不該施加到荏

弱的女兒身上。沒想到女兒是愈加變本加厲了,竟連鞋也不願穿了——他盯著她皎白無瑕的足踝,沒有刻意的裹纏使女兒擁有一雙弧度美好的蓮足,仿若上好的美玉。這樣一雙玉足有他欣賞便夠了。

話里的不容置喙讓她乖乖套上繡鞋,但不意被絆了一下,身形一斜,就往江畔倒去——

「涇娘!」一雙手臂圈住她的腰身,施地一轉,頓時化解了涇娘的倒勢。她的一聲驚呼未喊完,身子已安然地貼在他懷中。

「好在有爹。」心中怦怦地。爹的懷抱好溫暖,男兒的味道正是她夢里所繞纏的,不由眷戀地窩了上去。

聲音從胸口悶悶傳來,他的心猛受了一下激蕩,意識到涇娘的身子同他貼得非常之近,幾乎沒了間隙;她的一雙縴手便箍著他的腰,讓他感受到她的縴弱無助;而她的鼻息正窩在他胸口跳動的位置,吐氣如蘭地加深他的脈博……有一種荒唐的欲念正攫住他,教他幾乎驚慌起來。

他想不著痕跡地移開與她身子距離,但推不開。只得直了身子,啞聲開口︰「涇娘。」

她不應,如同一只貪腥慵懶的貓咪窩在他懷中。「好喜歡爹的懷抱。」爹這陣子總同她保持一段距離,她焉有不知?

不想承認那股煩躁令他尷尬了,他一陣無言地瞪著幽然的江水,好一會兒壓下聲音,「涇娘,你已不小,就別胡鬧了。」

她這才听出他話里的嚴肅,抬臉調皮地眨眼。「爹不許涇娘胡鬧了?」

他微微別開臉——該死!她可是他女兒,怎麼會這樣?

「爹。」她終于微退一小步,眼中有股羞澀一晃而過,快得沒人捉住。

他努力排開令他自厭的緒念,捉住她的小手往艙里走去。「有件事,爹已允了你,但恐不能如你所願了。」再過不久便是女兒生日,涇娘曾央求他等她生日過後再迎入皇帝硬賜的兩名姬人,但對于皇帝那多疑的性子,他只能對女兒失約了。

她壓下他欲開口的唇,苦笑道︰「爹的難處,我知。爹在朝中的官位漸大,兵權重握,多引人妒嫉與提防,而皇上也不放心了,是嗎?」她苦澀地道,「一直是涇娘拖累著爹。爹應該納養姬妾了啊……」

她話里的脆弱教他一震,阻止自己擁她人懷的沖動,只緊緊握住她的柔荑。「爹未能阻止她們入府,但爹不會踫她們,府上不會有她們的位置,絕不容她們亂來。」

她的神色一動,瞧他理所當然的神情,沒道破這種類似刻意的守身對于一個父親完全沒必要。忽來的感悟,使她不安的芳心驀地竊喜起來。

爹也許並不自覺,但這樣的承諾,這樣對待的模式,哪里有半點父親對待女兒的樣子?

呵,到底呀,她十七年的芳心並非空投……

***

天色暗了下去,月芽上升,星星也探出臉烘托繁華。江上此時花舫只添無少,盞盞宮燈照亮了整個曲江池,琴歌笑鬧不絕于耳。

吩咐掌舵的注意避開相識的官船停到一處較幽靜處。啾兒捧來一些女兒喜愛的糕點蜜餞,他捏了一些荔枝脯喂入女兒口中,含笑地瞧著她慵懶滿足的樣子。

「今個兒已是上巳,再過十幾天就是你的生日。涇娘,你可有什麼願望?」

她的眼光一亮,不懷好意的眼移至他的長須,使他有不好的預感。「爹有言在先,別打這把胡須的主意。」

「為什麼?」涇娘抗議,並挨到他懷中,邊拉扯著他的胡須邊審視,「爹並不老,為什麼要留這一把胡須彰顯你的老態?」

「爹已四十,人生已去將半,不該是這個樣子嗎?」

她噘起小嘴兒,示意啾兒拿來一面銅鏡。「瞧瞧吧爹,你的眉眼皮膚頭發,哪一樣是四十歲的年紀該有的樣子?沒有人不喜愛年輕,為什麼你不要,非要蓄這一把胡須呢?」

他定眼瞧了鏡中的自己,久歷風塵的眉眼有著滄桑,但確不是四十該有的樣子。只是呀……他的眼光在鏡中與女兒相遇。

「就算爹的臉沒有老,但這里也老了。」他朝向自己的心。

她無言噎住,放開銅鏡,許久才幽幽地說︰

「爹,為什麼涇娘總覺得你在逃避什麼,才蓄了這麼一把胡子?」

一言擊中了他內心深處,他的掩飾並不明顯啊……向來便只有他看穿別人心思的分,為什麼在女兒面前,他總如此赤果果呈現?

他的表情呆怔了一下。

「怎麼啊……為父蓄了這好多年的須髯,可不能說剃便剃啊。」

「爹最近好忙,在忙些什麼呀?」她側過頭。

他心中怦一跳,暗自戒備。「公事。」

「除了公事之外呢?」

殷晝渭目不轉楮地看著她,發現有個太聰明的女兒其實並非全是好事。嘆了一口氣,「你想說什麼?」

她傾近他。「作為臣子,爹似乎不安好心。」

她的眼神在夜色中閃爍,他捉住里面一閃而過的那抹憂心。「涇娘,你在擔憂什麼?」他從未拿公事與女兒分享,她再聰明,也不會料到她的爹要做什麼……是吧?

「女兒希望爹是一個佞臣就夠了,就別再存什麼野心了。」

他猛皺起眉,而那抹不安也使他心痛了,他猛擁她人懷,既無奈也急切。「無論你知道什麼,涇娘,就此停了吧,別讓爹心驚肉跳了!」

她低嚷︰「讓人心驚肉跳的是爹你呀!涇娘就你這麼一個親人,我不希望你去冒險。」

一時之間也理不清心中涌起的柔情是什麼,只能放任著讓兩人的氣息混于一起。

許久她裂開了唇角,憧憬的語氣帶著少女的天真。「生日那天,涇娘希望爹能抽出時間陪陪我,如同今晚一般,過一個沒人打擾,屬于我倆的生日;希望爹……」她忽地臉一紅,「這是個小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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