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聖上,確是如此。」
得了這個回答後,叢叢悶火,隱密地在他的眼中燃燒。
當今天下一分為二,楊國與南國隔江對望,如此已有五十年之久,早年前,兩國皆有並吞對方一統天下的宏願,無奈兩國不是有內患頻擾,就是主弱無謀。
自他登基以來,在朝政上力求革新,三軍兵馬也積極在邊疆嚴訓,待全國運河峻工後,國力民生可望達到高峰,反觀對岸的南國,自堯光皇帝登基後,朝庭積弱不振,沉迷的堯光更是無心于國政,若不是有個重視南國基業的南國太子替堯光皇帝事事照料著,就算他楊國不越江滅了南國,只怕他南國總有一日會自取滅亡。
互為敵國,兩國勢同水火,自是理所當然,可國與國之間的禮數,自兩國分別開疆拓土以來,就從未少過半分禮數,可那無論是自他登基或是壽誕都不派使臣來朝見,也總是由兒子代為贈禮的堯光皇帝,將國與國之間的禮制忘卻得略嫌太過了,從頭至尾,那個堯光皇帝,就不曾把他給瞧進眼里過。
「依你看,倘若明年出兵南國,我軍可有勝算?」老早就想找籍口揮兵南下的建羽,邊思考著這個借口的可行性,邊詢問此戰可有十拿九穩的把握。
然而看得更遠,也比他能忍的閻翟光,卻反對地搖首。
「雖說我國疆域遠勝南國,兵力也在南國之上,但眼下我國國運才正復蘇,要想三軍兵強馬壯,有著萬無一失的勝算,最起碼也還要再等個兩年三載。」
他不耐地擰著眉,「還要等?」究竟還要等到何時,他才能將這片分裂的天下全都收歸已有!
閻翟光目帶精光,「聖上等不住?」
「朕等得夠厭了!」登基前,等了一年又一年,當上皇帝後,又有一年又一年在等著他。「若是等厭了,那麼在這些年內,聖上不如就先下個注。」已為他備妥一計的閻翟光,正好將這法子籍這時機用上。他不解地挑高眉,「下注?」
「借聯姻拉近兩國關系。」閻翟光將兩手朝袖里一收,款款拱手上呈良諫。
「聯姻?」建羽有些狐疑,「堯光那家伙不就只生了一位太子嗎?」雖說他有五個兒子,但他可決不讓他的兒子前去南國當什麼人質。
閻翟光緩慢地拉長了音調,「聖上……不妨用素節公主和親。」
他想也不想,「素節已有駙馬。」
「聖上可下旨仳離不是嗎?」冷不防追問的閻翟光,話一出口,建羽身軀立即明顯一怔。
「仳離?」他從未想過在這兩圄之爭上,將掌上的惟一明珠作為棋子。
「兩國因聯姻交好,互不侵犯。」閻翟光不慌不忙地加上用以此計的原由,「如此一來可令南國皇帝掉以輕心不加設防,二來,假以時日,聖上若欲出師南國,也好有個名目。」
「什麼名目?」猶有些懵懂未明的建羽,疑惑地糾鎖著兩眉。
Ξ翟光字字輕吐,「國仇,家恨。」
柄仇家恨?
見他不明白,閻翟光逐上前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兩勉勵,不一會,就見建羽詫愕地瞪望向他。
「愛卿的意思是……」雖是明白了,但他還是想確定方才所听見的一切。
「聖上。」慢條斯理答來的閻翟光,眼中不帶一絲溫度,「骨肉可以再生,但江山,卻只有一座。」
面色倏然變的建羽,偏首看了那只以南國太子名義賀壽的麒麟一眼,一想到堯光沉浸在酒色溫柔鄉,荒廢朝政、對江南百姓置之不顧,白白浪費了那片大好河山不加珍惜,那些在父女親情上頭的顧慮,隨即被他拋在腦後,一雙眼神逐漸變冷的他,默然站起身來。
站在八趾麒麟陶像前端詳許久後,他的唇邊噙著一抹冷笑。
「的確,這片天下,是不需有兩個皇帝。」若是一味地徇顧私情,他怎麼放眼江山?他的人生,可只有這麼一回。
當啷一聲,下一刻,原在架上的七彩麒麟,遭建羽不留情地一手推落,在光潔的地面上摔個粉碎不全。
「就照愛卿的意思辦。」
「臣,遵旨。」正等著這句話的閽翟光,垂首欣然接受。
第三章
跋回洛陽監工的玄玉,返回洛陽已有月余,在得到建羽皇帝的旨意後,手邊所有待辦之事,立即上了軌道,一如他們所計劃的,開始順暢進行。這段時日來,最是讓他感到欣慰的有兩人,一是全心投入運河工程的康定宴,另一個,則是在永嘉積極練兵的余丹波。可在這段于平順的日子里,一股始終潛伏在他心中的不安,正在暗地坐醞釀著。
「玄玉!」未經府內下人通報,即像陣狂風似的刮進書齋里的顧長空,進門後當頭就朝他一喊。
「你怎從永嘉回來了?」事前沒听余丹波說會放人回來的玄玉,納悶地瞪看著這個自從去了永嘉,就好一陣子沒見過的顧長空。
「我剛收到消息……」還未順過氣來的顧長空,隨意靠過案上的茶水急忙仰首灌下。
「什麼消息?」
看著他那不知情的模樣,顧長空不禁猶豫了一會,但在思考過後,終究還是狠下心告知,「聖上下旨素節公主與駙馬仳離了。」
「你說什麼?」倏然大驚的玄玉,當下拍案站起,探出一手就把他給扯過來。
〞聖上打算……打算將素節公主改嫁予南國太子……」眼見他反應不太對頭,邊說邊把他手挪開的顧長空,不安地往後退了一步。
「和親?」玄玉不可置信地在嘴邊喃喃念道,抬起一手直撫著額際。
他點點頭,「現下長安那邊,正緊鑼密鼓的在籌備和親之事。」
為何要和親?
本就有一統天下野心的父皇,會想與南國皇帝交好,並籍和親以保兩國太平?
不可能。
若不為太平,那麼父皇此舉目的為何?
「回長安……」恍然大悟的玄玉,幾乎掩飾不住話里的顫抖,「馬上回長安!」
彼長空一頭露水,「回長安做什麼?」
「阻止這樁婚事!」再不回長安懇請父皇撤回和親一事,那一切就太遲了。
說著說著就快步走向門前的玄玉,在未走至門前時,即被突然出現的袁天印傍攔在門口。
他沒好氣地看著攔路人,「師傅,讓開。」
「我全听見了。」神情肅穆的袁天印,動也不動地瞧看他著急的模樣。
「那就別攔著我。」急急想繞過他的玄玉,一刻也不願等,轉眼間又朝門前走去。
袁天印只是在他身後淡道︰「王爺,你救不了素節公主的。」
在他的話一出口後,深深倒吸口涼氣的玄玉,不願承認地停下了步伐轉身直向他搖首,當玄玉又想轉過身出去時,袁天印忍不住放聲在他身後大喝,要被親情蒙蔽了雙眼的他清醒些。
「王爺!」
頭一回听不進袁天印諫言的玄玉,緊握著拳心,用力得指尖都泛白了。
「難道……」他難忍地啞著聲,「難道你要我眼睜睜地看皇姐去南國送死?」
〞你們在說什麼?」原本還不明究理的顧長空,在听了後,駭然失色地瞪大了一雙眼。
不能任他自毀前程的袁天印,雖是不忍,也還是要他認靖現實,「聖上既已下旨,這事就絕無轉寰余地,袁某勸王爺還是死了這條心。」
玄玉動作極其緩慢地回過身來,面帶悲淒地看著要他撇手不管的袁天印。
「最起碼……」凝視著他不甘的面容,袁天印只能無情地別過臉,「素節公主還有兩三年可活。」若是聖上在素節公主一嫁過去之後,即派人暗殺好討個戰端,那麼南國不免將起疑心,依地推斷,若是宣王鳳翔能在這些年內整合好太原,那麼聖上的下一步,即是進攻南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