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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难言 第14页

作者:谢璃

一换上这件米白小洋装,她就开始浑身不对劲,材质没问题,滑软的缎料亲肤性极佳,柔若无物,剪裁更是高段,合贴得似是量身订做,这一点不得不佩李秘书的精准眼力,那么,问题在哪里呢?在李秘书那句赞叹——

“咦?真看不出来喔!以为你很瘦,原来你有料吔!露错地方了!”所以体贴的他选了件胸前有繁复皱褶花样的洋装,而在背后上半部镂空一小部份展露美背,就是这见空气的一小块,让她不自在到走路也要走在李秘书前头。

“说!是不是景先生的主意?”她写得很用力,快戳破便条纸了。

手帕往空中一挥,“呿!景先生哪懂女人呐!去年在配合厂商的春酒宴上,他老大把前后跟他搭讪的两位名媛的名字都给搞错了,可人家长得分明两个样,你说他对女人多有监赏力?这件事可是我建议,景先生同意的!方小姐可得给我面子啊!”

听见景怀君被属下拿来消遣,她不自觉开怀起来。

逗乐了方菲,李秘书又同她咬耳朵,“所以啊,景先生平时表现若有不尽理想之处,您就多包涵包涵,别同他计较!没办法,形势所逼,大家等着看他怎么再创凌群高峰,不进则退啊!”

说到底还是护主心切!

她顿时沉默,随着电梯上升,抵定,走在敞亮的通道上,进入中式餐厅,由服务生带领进包厢。她正要进门,李秘书拉住了她,“等等!”大手抢过她的背包,努力翻找一阵,令人气馁地只找到一枝粉色护唇膏和黑色发圈,他无奈地指挥她抹上一层唇色,在脑后束了一只紧实利落的马尾,左看右看差强人意,咕哝着,“幸好皮肤白,不打粉也行。去吧!”

这么慎重其事,反启人疑窦,但一进包厢,状况又平常得不得了。

“这位是景太太吧?真年轻啊!”

景怀君的反应不必详述,一百零一号表情大概只有李秘书男扮女装跳芭蕾才有可能改变,至于同席的范氏中年夫妇,男的豪爽大方,笑声洪量;女的有些面善,秀致的五官极吸引人,虽届中年,体形纤窕,声音仍清女敕,毫无老态,寒暄时目光不时扫过方菲身上每个细部,似乎对她产生了某种不寻常的兴趣。

照例景怀君介绍妻子的口不能言时,以身体违恙一句话带过,范先生不以为意,打开商场的话匣子便没完没了;范太太关切地看着她,手指甚至轻掠过她的喉部,问道:“恢复得还好吗?”

她微惊,不知范太太意指为何,身边的景怀君模索到她桌底下的手,轻按一下示意,她连忙点头,范太太仿佛松了口气。

“看来他把你照顾得很好。你快乐吗?”音量很低,算是私语,耳尖的景怀君却又捏了她指头一下,她再次点头,笑容有些僵硬。

秀气的范太太微歪着脸蛋打量她和景怀君,面庞滑过复杂的心思,甚至带了那么一点点她以为错看的忧伤。“老实说——”范太太贴近她耳垂,像一对感情融洽的母女在说悄悄话,“你有多爱他?”

她倏地抬头,怔望着对方,台面下的右手被一只大手使劲箍紧,她感到了疼痛,反手将指甲掐进大手掌心,大手文风不动,执拗地要求她正向表态,她咬牙,努力露出微笑,张嘴无声回答:“很爱!”

不确定是否取信了对方,范太太终于不再问这些尴尬的问题,她挣月兑了右手,只想拿到嘴边呵疼。

一席下来,男人们只顾说话,她吃得小肮胀痛,因为范太太像是怕饿着了她,把一堆佳肴直往她碗里堆,佐以期盼的眼神,不吃像对不起她。

患病之后,她几乎不曾如此太快朵颐过,坦白说,不是很好受,但如果让嘴巴忙不停可以避免回答怪问题,她绝对选择前者。

饭局终于在胃里的食物顶到她喉咙前结束,年轻夫妻恭送长辈到电梯口,范先生和景怀君握手言别;范太太突然向前拥住她,做个亲热的道别,她四肢僵滞,任凭搂抱,鼻端充满对方的香气,这个拥抱太紧了些。

“希望你外公做对了这件事,保重!”幸好没人注意到她的错愕表情,她真以为自己幻听了,范太太有多了解这桩婚事?

电梯门一合上,她长舒一口气,想起了什么,责备地白了身边男人一眼,扭头就要乘另外一部电梯离开,景怀君语调闲散地开口,“还以为你观察力有多敏锐,原来不过尔尔,完全不认得了吗?那就是你雁青阿姨。”

雁青——

她瞠目以对,粉唇半张,一脸不能置信。好一段时间回了神,拼命摁电梯键要追上去,景怀君将她扯到一旁,阻止她的冲动,“不可以!她不想让范先生知道以前的事。她现在过得很好,这次回来,除了私下到我父亲坟前上香,就是想看看你,别再去增添她的困扰了。”

她掩着嘴,回想范太太的面容,那股面善的奇妙感觉,原来来自和母亲相像的五宫。幼年和雁青阿姨无缘见面,没想到会因为景家,她竟然和在家族消失近二十年的亲人相逢不识!雁青阿姨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她间接因为对方过去的不幸,置身在这个男人身边。

她静了下来,背靠墙角,张嘴对他做出“谢谢”二字的唇形。

他不以为然地哼了声:“这倒不必,是她自己找上门的。我对我父亲的执迷不悟并不认同,人家都另有春天了,他还怅惘到离世。如果不是因为范先生这个客户,我并不打算让我父亲死后更遗憾,看着心已他属的旧爱到坟前吊唁!”

内心沉积已久的忿懑月兑口为讥诮,他自行走到电梯口等待,不再理会她。电梯门一开,前脚才跨进,袖口就被掣紧,他回头一看,她揽着眉,一手捂着小肮,满眼央求。

他不悦地退出电梯,沉着嗓子道:“我说过你阿姨不想受到打扰,就算她不忌讳和你相认,我也不许你和她走得太近。我父亲人都死了,追悔再多有什么意义?她也别想干涉我和你的事!”

她摇头摆手又跺脚,干脆招手示意他俯近,他戒备地垂下脸,她赶紧一手勾住他后颈,强迫他注视她的嘴,双唇夸张地开合,让他看清她想表达的话——

“我——肚——子——好——痛,请——带——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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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先生,景先生?”

他回过头,一脸不耐,仍对着手机道:“这件事你去安排,再多带点消息回来,明早不必赶回公司开会。”

合上手机,他按捺不悦,向大嗓门唤他的中年护士保持基本礼貌微笑,“我太太可以走了吗?”

护士瞪大眼,禁不住打量这位称得上俊秀、衣冠楚楚,却缺乏亲和力的成功人士。从踏进医院急诊室开始,他就没停过对外联络,老婆在哪里诊疗也不甚关心,她忽然十分庆幸自己的丈夫只是个普通人。看方菲清瘦的模样就猜得出夫妻生活不怎么好过。

“医生请您进去。”

他迟疑了几秒,还是跟在护士后面左弯右拐到了一个小小诊察室里头。方菲坐在医师对面,脑后马尾散开,口红褪色后,整个人更苍白,两只细细的臂膀撑在椅子上,神色有点委靡。

“景先生,景太太刚刚吐过了一回,已经好多了。”中年医师抬头审量他,不解地开了口,“景太太不能吃辛辣、刺激性的食物您不知道吗?更不该暴饮暴食,伤了肠胃,应酬的场合以后能免则免。平时保养的功夫比治疗更重要,希望家属也一起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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