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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起风时 第23页

作者:玄小佛

画挂了满墙,几件女人的衬裙、内衣,零落的散在床上、地毯上、沙发上,几本侦探杂志搁在床头柜旁,有一本敞开着,用一只烟灰缸压着数页。

罗若珈到底是个懂得随机处理临场情况的记者,她很自然的把手上的茶杯交给脖子都红了的陶扬,顺手带上房门。

“麻烦你再给我杯开水,最好加点冰块。”

尴尬的场面就这么带过去了,陶扬感激的投过被宽恕的目光,握着杯子转向厨房。

“陶扬,你不是说冰箱里还有满多东西吗?该招待客人晚餐了吧?”

这是认识陶扬以来,罗若珈第一次叫陶扬的名字,两个人都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气氛经罗若珈这么细心的调理,陶扬又开始他惯性的嘻破笑脸。

“怎么样?开始饿了吧?”

在开水里加了几颗冰块,递给罗若珈,陶扬卷起袖管,打开冰箱,作大师傅状。

“你点菜吧!马上供应。”

“你以为你那小冰箱是个菜场呀?算了!”罗若珈挥了挥手,弯着腰,巡视冰箱里的食物:“唷!东西还真不少咧,我看——嗯——”

罗若珈一样一样的翻,一样一样的看,找出了排骨肉,找出了几枚鸡蛋,一根红罗卜,又找出了青豆。

“就这些?”陶扬指了指。

“做猪排。”

罗若珈简单的回答,然后四处张望。

“菜刀呢?还有切菜板。”

陶扬马上弯腰从厨柜里拿出来。

“喏!在这里。”

接过菜刀、切菜板,罗若珈洗的洗,切的切,动作迅速,头也不抬地吩咐旁边的陶扬:

“开瓦斯,把锅子放上去,锅里放油,不必太多,另外一边的锅子里放点水。”

切丁的红罗卜和豆丢进锅中的清水里,另一只冒烟的油锅,罗若珈煎起了猪排。

“找两个盘子。”

捞起红萝卜和青豆,焦黄的猪排和荷包蛋,排列的放在盘子上,有红有绿,真是漂亮极了,从开始到上盘,前后十分钟,这样的效率,陶扬张口结舌,人像呆了般。

“哗!小母鸡,你会变魔术!”

“有刀叉吗?”

陶扬赶忙找刀叉。

“小母鸡,你怎么能干成这个样子?”

“趁热吃!”

这真是一只奇异的小母鸡,望着罗若珈毫不做作,雅致的切猪排,陶扬突然很奇怪的想到,如果要老婆,就要这个。

“想什么?”

“小母鸡,那天那个掉了半颗牙的男人,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握着刀叉的手悬空着,还轻轻颤抖着;好半天,一股怒吼要骂人的冲动,罗若珈勉强的压制下来。

“冲点咖啡好吗?刚才应该弄点汤才对。”

再笨,陶扬也是个二十七岁的男人了,他见风转舵的笑着站起来。

“我有最上品的咖啡,谈到技术,那绝对是第一流的,你等着赞美我吧!”

咖啡是很香,但,罗若珈的情绪像一只被扎破的汽球,萎缩的只想孤独的隐密起来。拨弄着无法下咽的半块猪排,陶扬不安地责备自己,同时窥视地侦察罗若珈极力掩饰的神情;这时,电话铃响了,陶扬犹豫的正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在这仑时候去接,罗若珈抬起头,用刀叉指了指客厅。

“电话响很久了。”

陶扬站了起来,走出餐厅。罗若珈放下刀叉,压抑的情绪,起伏得几乎溃裂。

“不能,我有事,你不要来。”

罗若珈毫无心情去听,但陶扬显然很不高兴,声音一句比一句响,一句比一句凶。

“你管得太多了吧?我不能有事吗?开玩笑,我爱跟谁就跟谁,你凭哪点——”

话没讲完,被截住了,一会儿,客厅里传来陶扬的爆叫:

“丹妮,我警告你,全世界的女人,都不是你这种样子的,人家是正正派派、规规矩矩的女孩,你再胡言乱语,你小心——”

显然话又被截住了,但,没一会儿功夫,陶扬的爆叫再度扬起:

“太过份了,丹妮,请你有教养一点,别摆那副女流氓的样子,我话说在前头,你注意听着,我不愿意你来,跟她毫无关系,如果你寂寞的话,你的电话簿里,有的是男人的名字,再见!”

啪!陶扬挂断了电话,气冲冲的要走回餐厅,一转身,看见罗若珈拿起皮包,准备走。

“小母鸡!怎么,你——”

陶扬挡着门,急急的解释着,心里真恨不得砍丹妮那女人几刀。

“小母鸡,对不起,我没想到她会打电话来,她——”

“别误会,我是真的想走了,跟你那个朋友无关。”

罗若珈晓得陶扬误会了,也懒得多做什么解释,勉强的挤出一点微笑,态度坚决的。

“谢谢你的晚餐,别拦我,我真的要回去了,完全跟你朋友的电话无关。”罗若珈坚持的再补充一句:“跟你或你的朋友都无关,懂吗?”

绝望写满了陶扬那双迷惑女孩子的桃花眼,他实在是想留住罗若珈。但罗若珈坚决的态度已经明确的告诉自己,她不愿再留下来了。

陶扬终于失望的让开身子。

“那么,让我送你回去?”

“怎么送?你坐在我后面送我?”罗若珈拒绝的婉转一笑。

“——小母鸡。”陶扬企图再作一次努力:“喝了咖啡再走,好吗?”

“——再见!”

任陶扬在背后,几次欲张口,留恋不舍的站着,罗若珈走出客厅大门,拐到走廊另一头,乘电梯出去了。

四月,到了夜晚,风吹起来,还是有点凉飕飕的寒意,看看表,九点多了,没想到在陶扬那儿还待了段不短的时间。

这种凉飕飕的风,对此刻的罗若珈,是十分需要的。罗若珈让脑子空白,什么都不去想,风把脑子吹得空空的,没有一点影子,没有一点相貌,什么都没有,罗若珈喜欢这时候的风,带着凉飕飕的寒意,四面八方袭过来。

朝回家的路上,罗若珈一个大急转,把车头调了,时间还这么早,回去将是段难以排遣的光阴,曾有影子,曾有相貌,曾有声音侵噬着,使自己在一片挥不开的痛苦中挣扎。罗若珈恨那样的痛苦,那是个挣扎不开的痛苦,那痛苦的空间庞大无比,任罗若珈怎么游、怎么爬,它像一张网,紧紧密密的纠缠着。

罗若珈把车开到闹区停下来,停在重庆南路那条书街,一家一家的翻,一家一家的看,逛了有一个多小时,买了杰克·伦敦几本没有爱情的小说,又买了“未来的冲击”这种适合男人去面对、去担心、去思虑的东西,最后那个一向叫罗若珈认为吃饱没事干,有精神病的佛洛依德,和他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怪胎学子佛洛姆的什么“梦的解析”、“人类的新希望”等等,翻也不翻,零零碎碎买了六七本,罗若珈太需要这几个家伙来疏导自己,他们最擅长替你做一件事!就是天底下没什么了不得的事,搞清楚什么潜意识、下意识、上意识什么的,你就不必窝在小角落,可怜兮兮的饮泣,像碰到了世界上最伟大的悲剧,实在需要三天、三个月,甚至三年去凭悼你的悲哀。去他妈的什么“茵梦湖”、“罗密欧与茱丽叶”。临出书店,罗若珈觉得有必要面对较大的空间来缩小此刻尖触的坏情绪,又从书丛中抽出了彭歌的“莱茵河游记”。

出了书店,罗若珈抑止不住的觉得自己可笑,天底下最可怜的人就是,当自己没有能力帮助自己时,又拚命的武装一件盔甲,佩着刀剑,但千万记住,别让人掀掉你的盔甲,拿掉你的刀剑,因为坚硬、挺直的盔甲、刀剑被拿掉之后,你便已瘫痪而不能站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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