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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鹅与风筝 第17页

作者:玄小佛

他声音冷得像店员给客人找零钱。

没有忿恨,也没有感情。冷的、冰的、结冻的。

“离开这个家,不是我的儿子,就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我等你明白什么叫生存再回来。”

罗劲白没有反驳,没有哀求,当然,也没有懊悔他的坚毅态度。

他痛惜,他真的很痛惜。人的差距这么厉害吗?

罗劲白可以体会父亲年幼时寒伧,可以体会年青时的贫困,可以体会他挣扎的历程。但,罗劲白困感父亲的贪,困惑父亲为什么非要将那个不正确的人生观,用斯巴达的强硬方式,塞进他永远无法认同的观念里。

罗劲白没有开车,他穿了条军装草丝的棉布上衣和牛仔裤。

崔蝶兮差点不认识罗劲白了。

从第一次撞车开始,罗劲白总是整齐的西装,别人系上领带拘束,落在他胸前,怎么看,怎么恰当。

先拍了拍崔蝶兮惊讶的脸,罗劲白像个成熟的长者、端详崔蝶兮的惊讶。“为什么这样看我?”

崔蝶兮的惊讶,马上就消失了,她的手,罗劲白一坐下,就握著。

“你变了个人。”

“不喜欢?不习惯?”

崔蝶兮笑了,她有好看的牙,白白的,像许多排列整齐的小贝壳。

“不要这样问我,你会逼我讲──讲肉麻话。”

“好,那我就逼你讲。”

崔蝶兮的小贝齿轻轻合起来了。

罗劲白勾起她的下巴,作弄笑著。

“别躲,讲呀。”

“我爱你所有的一切。”

一口气讲完了,崔蝶兮昂起脸,在罗劲白面前,她的羞怯,从爱情来的开始,就一寸寸地减去,一寸寸地消除了。

“我喜欢你今天穿的衣服,而且,你今天特别开心,告诉我,为什么?”“你觉得我开心?”

“不是吗?”

“蝶兮。”

罗劲白不太抽烟的人,拿出了根烟。

“毅力上,我不要被自己打败。感情上,讲句男孩不该讲的话。我受伤了。”崔蝶兮听得一头雾。

“说明白点好吗?”

“我今天没开车。”

“我看到你下计程车。”

“我搬出来了。”

罗劲白凝重地喷出一口烟。

“如果要用骨气两个字来赞美自己的话,我是空著手出来的。”

崔蝶兮专注地听,入神地听,她荑柔的眸子;在罗劲白每一句话里,适当地投去欣赏。

不是罗劲白去握崔蝶兮。而是崔蝶兮伸出手,两只细致、白皙的小手,温暖地握住罗劲白。握住罗劲白强壮、充满生命战斗力的手。

“我租了个小房子,很小,小到不方便招待客人,连电话都没有,所以、以后我会每天跟你打公用电话。”

靶觉著被崔蝶兮愈握愈紧的掌心,罗劲白有一股庞大的力量在他心中滋长。“我刚应征到一个工作。所以迟到了。”

“还是律师事务所吗?”

“我不再回这一行了。”

“为什么?”

“蝶兮──”

罗劲白爱怜地看著那张几乎没有暇疵、莹泽透明、玉壁般完美的脸。

“我爸爸说我不懂什么叫生存,但;用他的标准来讲;你是个连生存这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的女孩。我真不愿意把社会里太丑的一面,放到你干净的脑袋里,我希望我有能力,永远保护著你,不让任何一点肮脏的东西沾染到你。”

“你肯──”

崔蝶兮那双无依、无助、无邪的眼睛,又流盼出来了。

“永远这样爱我吗?”

“就算你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我都很难再去爱第二个女孩。懂吗?我爱你爱得又固执、又坚持、如果──”

罗劲白有些遗憾地停顿了下来。

“我实在希望你是你父亲在外面生的那个陆寒。崔氏机构继承人──”

苦闷地摇著头,罗劲白不再往下讲了。

崔蝶兮当然懂。

她是单纯,但,她不是白痴,她是敏感,细腻、善解人意的。

她勇敢地说出了本来不该讲,尤其不该她这么羞怯、内向的女孩讲的话。“劲白──娶我。”

罗劲白没有回答。

他凝视著他爱的女孩。

他也没忘记凝视目前的自己。

崔氏机构继承人?

上帝!

罗劲白在心中呐叫。祈求给个答案。

第六章

下午三点交完班,陆寒换掉制服,刚走出饭店门口,躲都来不及,又被眼尖的郭妈叫住了。

“陆寒哪,交班啦,荔枝刚上市,又肥又甜,也别多吃,免得上火,哪,我给你留了一斤。”

“郭妈,你就饶了我,让我的胃有一天不装水果好不好?”

“水果吃了,皮肤好。”

冰妈捉著陆寒,荔枝就往她手里塞。

“徐小亮那个鬼没发现你现在皮肤又白、又女敕吗?”

说著,郭妈还去拍了拍陆寒的脸。

“啧啧!还真滑呢。”

无可奈何地,陆寒只好掏钱了。

从进了这间饭店做事,就如陆寒说的:她的胃,没有一天不装水果。

“你那个有钱姐姐还来找你吗?”

一边找钱,郭妈一边探听。

陆寒理都懒得理,她不要谈崔蝶兮。

“我们那栋破楼的人,都晓得这件事了,大伙儿全说你傻得少根筋。”

“快点找钱,我要回去休息了,站了八个钟头,脚酸、脸也僵了,你帮个忙,别烦好不好?”

“有钱你不要,偏要赔笑脸,开电梯。”

零钱交给陆寒,郭妈叹了口气。

“其实,我顶佩服你的,年纪不大,骨头倒挺硬的,这年头,你这种傻丫头难找罗。”拿著荔枝,陆寒也不再留著听郭妈后面那一段一边惋惜,一边赞赏的话。才走了几步,徐小亮从后面追上来了。

又是满腰的榔头、钳子。

“叫你都没听到?”

陆寒把荔枝递给徐小亮。徐小亮吃一颗,丢一颗,反正,饭店后面是个根本谈不上卫生与公德心的下层社会集合区。

“干嘛了?”

陆寒半天一句话不吭,徐小亮嚼著荔枝,纳闷地去勾陆寒腰。

“脸跟冰块一样。”

“你忘了我叫什么名字吗?”

陆寒硬冷地丢了个不好看的眼色给徐小亮。

“陆寒,寒冷的寒,别惹我。”

“好吧!寒冷的寒,我不要乱惹。”

徐小亮一颗颗剥,壳子就一颗颗留在他走过的脚印后面。

他专心吃荔枝,郭妈形容的又肥又甜。

“你干嘛不跟我说话?”

专心吃荔枝的徐小亮,好委屈地叫著:“你不是叫我不要惹你吗?”

“──我心情不好。”

徐小亮小心地低声问:“可以惹你了?”

陆寒没有往破楼的窄梯走。

她从徐小亮手上揪了个荔枝,高高地将荔枝壳往脑后扔。

“你觉得崔蝶兮令人讨厌吗?”

“问我吗?”

“废话,有第三个人在吗?”

徐小亮两眼一翻。

“长得可怜兮兮的,不过挺漂亮的、从相学上来看,她算是那种老实、善良型的。”“其实──”

陆寒把话又吞回去了。

“其实什么?”

像抛弃自尊一般,陆寒带点不甘愿地,停了好久,好久。

“──我真想忘记我妈妈临死留下的话。”

“去过有钱生活?”

陆寒脸都翻了。

“徐小亮,你想法卑鄙!”

“好啦,我用词不当,你说清楚点嘛。”

陆寒用力地踢地上的一只空铁罐,踢得好远,用足了力量。

“谁爱过穷日子?你知道为什么我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好人家出来的女孩吗?因为我觉得我应该是那样子的!我本来应该是那样的!”

没有东西好踢了,陆寒不怕痛的一拳打在旁边骑楼的柱子上。

打完了,她手也痛了,激动的坏情绪,逐渐降低,平复下来。

“你一定不相信,我真的不稀罕当有钱人家的女儿,一点都不。”

“我相信。”

“我从小看崔蝶兮的像片,你明白吗?”

陆寒软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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