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没有我家有!”家杰兴致极高,“我有许多凉拌鲜磨菇,还有鱼.”
“还等什么?”她站起来.
开心的时候不是常常有,趁还没结婚,还不是他的嫂嫂,去吃他一顿饭该没有问题.以后怕没有什么机会.
他驾车,她把自己的车留在停车场,他答应晚上送她来取车.
“夜晚在你窗口望海一定很美.”她说.
“我喜欢白天,望出去,有法国里昂海滩的感觉.”
“你去过里昂?”
“读大学时,那时很迷旅行,认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把视线放在前面的路上,“试过整个暑假泡在欧洲,很逍遥自在.”
“自然你家里可以支持你,不是每一个人做得到的.”
“我是一边旅行一边打工赚钱,而且飞机票也是我替学生补习赚来的.”他抗议.
“啊──”她是意外,香港的富家子,有这个可能吗?“你──与众不同.”
“所以你不肯承继父业.”
“主要的是做生意没有兴趣.”他摇头,“但是爸爸已正式向我提出来要求,过多两、三年──只是两、三年,我会帮他,他年纪大了.”
“只因为父亲年纪大了?”
“当然我再年长些也会成家,结婚生子,我也想过好一点的生活,给子女好环境、好教育,没有人能拒绝富有安适,我不自命清高.”
“很喜欢你的态度,以后嫁给你的女孩子一定很幸福、很快乐,你是太好的男人.”
“比起家俊如何?”如果不说这句话,他会恨自己.
“家俊?”她很意外地望着他,“我──不想比较,各有各好.如果做朋友,我觉得跟你更合得来些.”
“做丈夫他比较好,是不是?”家杰打着哈哈.
车已停妥,他们从不阶上楼,是没有电梯那种四层楼高的住宅.
罢才的话没法继续.
他把卓依安置在客厅,独自进厨房预备.
不像是单身贵族的家,因为一切均很整齐有秩序,家俬并不名贵,却十分安适舒服,尤其多各式各样或吊、或站、或在茶几上的灯,把气氛光线配得恰到好处.
向海那面全排是半落地的大幅玻璃,望出去辽阔得令心胸也为之开朗,说不上很美,却是香港少见的景象.
白天此地真像里昂?
“要不要我帮忙?”她叫.
他捧出来两杯茶色饮料,加了冰.
“自制酸梅汤,保证比外面好.”他笑.
她喝一口,味道又好又浓.
“的确好,怎么做的?”
“秘方.”他顽皮眨眼,“中药铺买来材料,煮熟冷冻就成,解暑解渴.”
“想不到你会做这么地道的人国东西.”她说:“你们家人都很西化.”
“其实真正西化的只有家俊,可能因为他在外国读书的关系.”
“喜欢你的房子,尤其灯光,很有格调.”
“一个人闲着没事,只好花心思在家里.”他想一想,“其实我只有极少朋友.”
“你看来却开朗.”
“内心某处,其实我孤癖,有点自卑,却掩饰得很好.”
“完全不像你哦.”
“因为不想别人看穿我,尤其家俊.”
她歪着头凝视他,半晌才说:
“所以你和他并不接近.”
“不知该怎么说,他一直认定我妒忌他,比不上他,从小到现在都这么说,听得多,心里难免受影响.
“他竟这样自以为是!”她意外问.
“也许真的如,此但我们毕竟是兄弟.”
“他说得不对,肯定不对.”她叫起来,“你全不公平.你俩各有优胜处,这是我的看法,我的感觉.”
“谢谢你.”家杰轻拍她,“我去焗鱼.”
“鱼也可以用微波炉焗?”她跟进厨房.
“看我的手艺.”他洗手,然后就开始做起来,先用干凈毛巾收干鱼上水分,加盐、加蒜粉、加胡椒,送进微波炉,“两分半钟,翻一面,就可以上桌子.”
“很熟手工人状嘛.”她微笑打趣.
“大学三年级就搬出来住,这些年来就是这样养活自己.”
“应该有一个女朋友.”
“宁缺勿滥.”
“不试试怎知好不好?”
“我有直觉,我相信第一眼.”他说:“日久生情这句话对我不适合.”
“喜欢哪类型的女孩?”她再问.她以自己是“嫂嫂”的分问这句话.
“以前不知道.”他非常诚恳地说:“现在──只希望她像你.”
她的心忽然剧烈跳动起来,跳得那么急,那么快,令自己都惊讶.
“你开玩笑.”她转身走回客厅,“我替你摆晚餐桌.”
进餐的时候,他们没有再说令大家窘迫的话,很静,很沉默.气氛虽好,虽融洽,却有丝说不出的古怪,彷佛──彷佛有一个细小的“点”似真似幻地在那儿,大家都避得远远地不敢去碰,因为谁也不敢预知“碰”后的结果.
因为──那可能惊天动地,可能是毁灭,可能──
饭后,她再也没有留下的借口,他也没有留客的理由,突然间,两个人都变得客气起来,十分客气.
“我想回家.”她终于提出.
“我送你.”他刻拿车匙.
好象再多停留一分钟就会有什么事发生似的,两人匆匆下楼而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什么话,都变得敏感,都变得拘束.他送她到公司的停车场.
“再见.”卓依跳上自己的车.
“明天见.”家杰温暖地说:“明晚我会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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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满腔矛盾不安的心回家,卓依站在冷水淋浴下令自己静下来.
愈面对家杰,愈有那种矛盾不安,他彷佛一面镜子,能照清楚她.镜子里她不是原来的她,是戴了一张虚伪面具的女人,那女人虽和她有相同面容,却没有血肉,没有精神,只像一个空壳.
那戴面具的空壳就是现在的她?┘想嫁给好条件、好模样、好家世的贺家俊的那个女人?
心中剌痛,她实是这样的女人,明明是欺骗,明明是假的,怎能莫名其妙地弄假假成真?她难道一点也不怕后果?那真未婚妻出现或家俊的失忆恢复──
愈想愈怕,忍不住打电话给家珍.
“冷静,冷静.”小家珍在电话中叫,“现在绝对不可爆出真相,会死人的.”
“但是我很不安,最主要的──我和家俊之间根本没有感情.”
终于说出最大的心结:没有感情.
“卓依姐──”小家珍急得口齿不清,“不能这样说,真的会死人.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你对大哥感觉很好,是不是?他是很英俊的男人,很多女人喜欢他.”
卓依叹息,但愿她能喜欢.
“我很怕他,简直不敢见他的面.”她说:“我怕他突然恢复记忆.”
“不会吧?”小家珍不能肯定,“可是事到如今──我们不能退缩,大哥看来很爱你,他一心准备婚事.”
“那是他在失忆中──”
“可不可以告诉家杰,跟他一起商量?”小家珍提出建议.
“不──”卓依吓一大跳,告诉家杰?那么死的人可能是她.不能,万万不能告诉家杰,特别是家杰.
“二哥会谅解,他可能想出好办法.”
“家珍──让我再想一想.”她吸一口气,“这事迟些再决定,好不好?我不想弄糟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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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候,家俊来接卓依.
他看来容光焕发,穿了十有型的GUCCI便装,四周男男女女都在望.
卓依微笑到他身边,他从背后拿出一朵长枝的东京玫瑰,花瓣又厚又大又美的那种.
接花时,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现在回去?”她不敢正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