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每天下班来看家俊吗?”母亲正式提出要求,“卓依.”
“我──好吧.”卓依不忍心让她失望.
“我可以叫家杰每天接送,或者──”母亲眨眨眼,有点为难,“你能搬来我们家住吗?”
“这──不大方便.”卓依大吃一惊.
“我知这要求过分,但是──”老祖母泪盈于睫,“我对医生已不抱希望,如困你晚来能在家俊耳边说话,或者希望更大.”
“我每晚来,可以己驾车.”她只好答应.
“女孩子单独一人驾车危险,尤具你那一区又静又黑.”母亲是真的关心,“我要家杰接送,反正他也没事忙着,又搬回来住了.”
卓依看家杰一眼,他果然守诺言.在暑假一开始就搬回来.
“我接送你.”他也这么说.
他实在是个很温顺的男人.每晚接送是很麻烦的事,他不必抽时间与女朋友见面?二十八岁的男人没理由不拍拖.
当然,这与卓依无关,她不会问.
于是,卓依每天下班就被接来贺,晚餐之后就被送进贺家俊那间特别大、特别明亮的睡房,要她在他耳边说话.
她该说什么呢?对一个全然的陌生人.
起初,她随说一些话,自己也觉无聊,后来她带书来,索性念书给他听,天知道这有没有效,她只是尽人事.
有时贺家人也进来,在家俊耳边轻轻地播放一些据说是他平日喜欢的音乐,看他一成不变的脸,有用吗?
这天家又接卓依来贺家,神色颇特别.
“家俊有什么变化?”她很敏感.
几个月下来,有时她真以为自己是家俊未婚妻,弄得她自己也糊涂了.
“不──”他摇头,英俊的脸上很为难似的,“你要有点心理准备.”
“什么事?”她的心猛跳.
总不能要求她此时下嫁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吧?这太荒谬.
“我──”摇摇头,“卓依,愈来愈觉得,这件事上你很无辜.”
“不──目前一切都没问题,我并不为难.”她很诚恳,“就算每天来,都到最好的招待,你们比我家人更关心、更爱护我.”
“你是个善良的好人,只是──”他很困难地说不下去,“你要有心理准备.”
卓依心怀此忑,将要发生什么事呢?
这些与贺家相处的日子,贺家上上不但都对她好,还不时收到他们的体物,小玉食物水果,贵重至衣物珠宝,她都收下了,她想小礼物无妨,贵重的等家俊醒来,或真未婚妻出现时还给他们,她从没动用过.
这些事上,她绝不贪心.
贺家人都在等她吃饭,大家对她热心、热情得不能再热情,好象全部的希望都在她身上,她被捧得像公主.
“卓依,怎么从来没见你带订婚戒指?”母亲明玉最细心.
“我──因为戒指略大,我怕会掉.”
“家俊真粗心,戒指都会买大了.”老祖母轻叹,“我有只戒指,原本就预备送给孙媳妇的,现在给你.”
“不──”她不敢要,老祖母已把一古老精致、十分美丽名贵的红宝不戒指递过来.
“拿着,戴上.”老祖母命令,“这是我老人家的一点心意,不要拒绝.”
“戴上吧.”母亲明玉也劝说着,“让嬷嬷开心一点.”
卓依还是着她的如意盘,以后把一切还给他们就是,现在只能勉为其难.
她套上,正好合适,好象为她订的一样.那红宝不有拇指指甲那么大、鸽血色,美得令人心动,她看着,没有想是喜欢与不喜欢,反正根本不是她的东西.
她完全不懂那价值.
“这是嬷嬷最爱的一枚戒指,当年舍不得给我.”母亲明玉说:“她却给了你,可见你是嬷嬷最爱的人.”
卓依承爱不了,不知该说什么话.
“卓依!”老祖母又握着她的手,紧紧,“家俊从小就是我至爱的孩子,他现在遇到这样的事,我很痛心,我──想求你一件事.”
“有什么事尽避说,我能做的一定做.”卓依是性情中人,毫王考虑地就说.
“我想──”嬷嬷看母亲明玉一眼,“你说.”
卓依彷佛看到家杰在一边摇摇头,叹口气,然后悄然离开.
“卓依──”母亲也很为难似的,“这些日子你也佑道,我全家是真心喜欢你、爱你,把你当成一家人,也许──我们的要求有点过分,令你为难,但请体谅我们的苦心,我们全是了家俊.”
卓依点点头,静静听着.
“家俊──若永远不醒我们也没法子.”母亲忧心极了,“但──我们希望──希望能为他保留一点骨血.你是他的未婚妻,你们之间感情极好,相信你愿意为他做这件事.”
“什么事?”卓依渐渐觉得不妙,什么事要说得这么婉转迂回?
“我们想──”母亲看了公亲志坚一眼,他严肃得没有任何表情,“想你为贺家生一个孩子,家俊的.”
卓依几乎从椅子上跌下来.生一个家俊的孩子?怎么可能?
“现在科学、医学这么发达,什么都可以做.”母亲吸一口气,令自己更理直气壮,“我们希望用人工爱孕的方法.已经和医生谈过了,这方法可行.”
人工受孕?这是什么?卓依怕自己连做梦也想不到这样的事,贺家──难怪家杰要摇头离开,难怪他说要有心理准备.
即使这样,她仍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医生说过,绝对没有危险.”母亲说:“虽然你要受十月怀胎之苦,为了家俊,相信你会同意.你若答应,贺家全家都一世感激.”
卓依还是无法说话,这──太荒谬了.若真是未婚妻当然没问题,只是她根本是假冒的,怎能为贺俊怀孕生子?
“医生说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怎样取家俊的精子,他们会研究.”母亲再接再厉,“现在是只要你点头.”
卓依目瞪口呆,她怎能点这个头?
“这样吧!”志坚不想把她迫得太紧,“让卓依考虑几天再说,反正也不急在一时.”
“怎么不急?”母亲开始垂泪,这是她第一次在卓面前流眼泪,“医生说家俊现在没事,如果他因抵抗力弱而感染到什么病时,一定要再送回医院,那时不知──不知──”
卓依很想咬一咬牙,把心一横点头答应算了,她不忍心见明玉哭得这么伤心.一抬头,看见盯着她看的家杰,眼神一接触,他立刻摇摇头,示意她别冲动.
她把要说的话咽下去,继续沉默.
吃晚餐时,大家都比平时安静,都很少说话.虽然如此,最好的菜还是堆在卓依面前,她是愈吃愈心虚、愈不安,乎想扔下筷子就此逃离,永不出现.
照例,在餐后她会到家俊的卧室陪他,在他耳边说话.
望着床上他那浓眉大眼、高鼻薄唇的英俊脸孔,益发觉得陌生.她每晚对着他说话是否太无聊?还要为他怀孕生子,简直──简直无法接受.
是,无法接受.
怎能为一个漠不相关的陌生人怀孕生子?她──她是个对爱情很有幻想、很有憧憬的人,她希望有轰轰烈烈、浪漫缠续扮下去,再扮下去恐怕要闹出大祸,她无法负担的大事.
心意已决,明天开始另外找工作,然后搬离现址──虽然很舍不得她的小房子,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是她自己多事才弄到现在不可收拾的地步.
十时,贺家杰送她回家.
离开时,贺家每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脸上,那种殷切盼望的眼光,几乎令她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