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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吉他 第19页

作者:严沁

“那蠢牛怎么說?”立奧果然不再呼喝。

“他說是的!”之穎老實地回答,“詳細情形他要我問施薇亞。”

一剎那間,他們同時沉默在雨水里。并不是真沉默,他們的心都奔騰著有若那雨水,只是,他們都沒有話好說。之穎覺得有點難過,有點遺憾,有點歉然——她沒幫上忙。而立奧,他明知是事實,固執地抱著最后一點希望而來,現在希望破滅,他為絕望而沉默!

雨水似乎融化了他們。天空滴著水,他們身上也滴著水,他們就那么動也不動地互相呆立著。雨水在立奧臉上縱橫交錯,他蒼白得好像一具蜡人。她看見他的眼睛眨一下,有一滴似乎不是雨水——她不敢再看,當它是雨水吧!立奧那种男孩子是不會流淚的!

“杜之穎,你可愿幫我一次忙?”他突然說,聲音是夸張的開朗。

“十次也行!”之穎毫不考慮。她為他的真崭袆樱??矚g世上一切的真眨狘br />

“陪陪我,好嗎?”他認真地對她說,“騎我的摩托車回台北,然后隨便找個地方癲它一場!”

“我答應過幫你一定幫,走吧!”她豪爽地說。

立奧握住她的手,大步走向摩托車。他跳上去發動了,她也跳上去抱牢他的腰,呼的一聲,濺起漫天水花,他們去了!

窗前的愛蓮,窗前的淑怡都是又擔心,又意外,又不信。之穎和那個男孩子去了,看來是自愿的。那個男孩不是那晚打人的凶徒嗎?之穎這孩子,太過分了!她身上那套又濕又舊的牛仔褲邉由溃??_上那對灌滿水的邉有???約了韋皓,這女孩子!

立奧的摩托車飛駛著像匹出了閘的野馬,若非他本性如此,他必受傷甚深,他有些置生死于度外的模樣。之穎坐在后面,只覺雨點從耳邊呼嘯而過,有几滴打在臉上十分疼痛,她也不在意。車速那么惊人,一剎那間已超越了十几部汽車,之穎也知危險,但是,那危險已沖破了大雨帶給她的悶气,她反而舒暢了。

他帶她到中山北路一幢巨大而气派的洋房門口。高不可攀的牆,古老的樹木,大鐵門邊的柱上有金光閃閃的“李宅”兩個字。他帶她回家?她十分意外。

他連人帶車撞到鐵門上,砰的一聲巨響,鐵門居然立刻打開,一個像衛士模樣的人站在雨傘下。

立奧連招呼也不打,摩托車又直沖而入,終于停在那幢漂亮的巨廈前。在這一刻,之穎看見了立奧的專橫、傲慢和任性。施薇亞說怕,是怕他這些嗎?

巨廈里的華貴布置,自然不是施家別墅能相比的,更非之穎所能想象,連電影里都少見呢!大廳里冷清清的,一個人也沒有。立奧拖住之穎,毫不在乎地踩過長毛的名貴地毯,走進他的寢室。之穎回頭望望,兩行濕濕的腳印。李立奧這家伙!

立奧的寢室好大,布置得十分漂亮。那种新潮的家具,那几張古怪的像只桶般的沙發,不是台灣的吧!好像連占士邦片里還不曾出現過呢!她默默地看一陣,欣賞過就算了,她可不是大惊小敝,贊個不停的女孩。

“換我的衣服吧!”立奧從衣柜里抓出一套衣服扔給之穎,是條牛仔褲和襯衫,“浴室在那里,我私人的!”

之穎也不客气,接過衣服走進浴室。這年代男孩子的衣服和女孩子沒什么分別,她穿上立奧的衣服,倒也十分稱身。走出浴室,立奧也換了一套。

“剛才我那樣騎車,你怕嗎?”他看看她。他實在是個很好看、很吸引人的男孩!

“不怕!我喜歡那樣。”她天真地搖搖頭,盤著腿坐在地毯上,“你知道天雨路滑可能有危險,可是我相信你是個最好的騎士!”

“下次別把生命交到別人手上!”他點點她的鼻尖,“什么都可以交出去,惟有生命要自己掌握,懂嗎?”

“懂了!”她點點頭。

“你很听話,很乖,為什么你不是施薇亞?”他自語。

“我不可能是她,你也別傻得想把我當成她!”之穎認真地說,“她不要你,不如——另外再找一個吧!”

“不能!”他發怒地叫,有斬釘截鐵的味道,“我愛的是她,不能再找一個,沒有人能代替她!”

“我不想激怒你,可是——你既然愛她,為什么要做那些令她生气、令她害怕的事?”她反問。

“你不懂。”他狠狠地捶一捶沙發,“我愛她是一回事,我沒有理由連靈魂也交給她!我有權做自己喜歡的事,我有權支配自己的行動,不是嗎?難道女孩子喜歡一個柔軟得任她揉來揉去,隨她意思改變的男孩?告訴你!那不是男孩子,沒有資格稱男孩子,那是一團面!”

“我懂,你信嗎?”之穎眼睛發光,他好像給她上了一課似的。

“信!”他看著她,“你是杜之穎!”

“你們怎么鬧翻的?”她忍不住問。

“沒有鬧翻,”他說得好肯定,“我從來不服她吵鬧,老實說,在她面前我努力使自己斯文。她認識潘定邦以后,就無緣無故的疏遠我!”

“你不該去打潘定邦,是你加深了她對你的坏印象。”她搖搖頭,“報紙上說得你已夠可怕,你還當面做給她看。”

“我忍不住!”他臉上殺机隱現,“我恨不得能殺了那個潘定邦!”

“如果施薇亞不再愛你,殺他也沒用。”之穎掠一掠快干的頭發。屋子里有冷气,相當干燥。

“薇亞愛我!”他沖動地跳起來,“誰敢說她不愛我,我就殺誰!”

“滿口打打殺殺,難怪嚇坏了她!”她搖頭,又天真地笑一笑,“奇怪的是我為什么不怕你?”

他忍了忍,沖到小酒柜邊為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酒精刺激得他蒼白的臉上立刻泛起紅暈。

“她說怕我?”他不看她。

“你還看不出嗎?”她說,“我要一杯果汁!”

他從小冰箱里拿出一個果汁罐頭,連罐頭刀一起扔給她,又為自己倒一杯酒。

“你喝醉酒會發酒瘋嗎?”她開開罐頭,“我生平最討厭發酒瘋的人!”

“放心!一瓶酒也醉不倒我!”他徑自倒在紅色的圓桶型沙發上,“你要知道薇亞和我的事嗎?”

“你已經告訴過我了!”她搖搖頭,仰起頭喝果汁,一口气喝完了它。

他不響,走到窗前拉上窗帘,又熄了燈。整個屋子變成漆黑,膽小的女孩一定怪叫起來,以為立奧一定圖植卉墸??f卻不出聲,靜靜地坐在地毯上。她對立奧十分信任,這信任甚至超過韋皓的。她十分了解他或者說他那种男孩吧!除非他不愛,否則,他絕對對他的愛人忠铡Ⅻbr />

他拿出一架小型放映机,又拿出許多盒影片,小心地裝置好,然后開動了机器。

“這是薇亞和我在一起時拍攝的!”他又倒回紅色沙發。

十六厘米的影片,投影在白色牆壁上十分清晰,影片只有動作,沒有言語——事實上,談情說愛的事听不見言語還好,免得肉麻。至于動作嘛,他們倆倒很高尚,很斯文,很干淨的。

鏡頭里的施薇亞很美,很俏,很甜,尤其那笑容,能使任何男孩子心軟,動情。看這些影片,立奧和薇亞以前倒真是相愛。從那些各种不同款式的衣服上,可以看出他們几乎天天約會,時時見面。要好成這种樣子,怎能突然翻臉無情呢?之穎不明白。

她想起自己和韋皓。他們認識了十多年,從手拉手的孩童時代直到現在,他們的友誼似乎仍然停在手拉手上。影片里接吻的鏡頭使她臉紅,使她心跳,使她有异樣的感覺。韋皓不曾吻過她,只有去年圣誕節參加同學舞會時,當十二點鐘教堂鐘聲響起,他輕輕碰了她的臉頰,這——不算吻吧?她和韋皓是哪一种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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