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看你说什么。”倩予不高兴的看母亲一眼,站起来转身回卧室。
“我是为你好,你这孩子就是心软,就是感情用事。”母亲不放松的追着上来。“人家几句好话一说,你就什么痛苦、挫折都忘了。”
“妈——”倩予在门边转身,认真的、严肃的、郑重的说:“当年的事也不能全怪杜非,他不是坏人,是情况逼不得已。”
“还替他说话,你这孩子,你这孩子——”母亲气得直顿脚。“你简直——太傻了。”
“不是傻,妈妈,你不认为我处理这件事一直很理智吗?你相信我,我——从来都不怨不恨任何人。”
“倩予——”母亲吃惊得话也说不出。
“我不怨不恨却也不表示我会和他再在一起,”倩予心平气和的——至少在表面上心平气和。“妈,我这么大了,我会处理自己的事,你不用担心。”
母亲怔怔的望着女儿,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希望不用担心你,我希望你处理得对。”她说。终于离开。
倩予依然站在那儿,脸色却是难懂的——是那样复杂也那样矛盾。
电话钤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我来听。”倩予抢先跑过去。
正待回房的母亲却站在那儿不再移动,做为一个母亲,她怎能不关心女儿?
“找哪一个?我是任倩予。”倩予愉快的说。
“我,大泽。”是大泽英雄,那个出色的日本男人。
“哦,你——”倩予显然有点失望。她——期待着谁的电话呢?“不是要赶去机场?”
“还早,接我的车子一点钟才来,要不要一起吃午餐?”大泽问。
他的关怀、体贴与深情都令倩予感动,但感动——并不够,真的,并不够,尤其对倩予。
“那岂不是太急促了?”倩予并不直接拒绝。“恐怕汤没喝完你就得走了?”
“那就算了,”大泽是善解人意的。“后天你会到日本,我们再一起进餐。”
“一言为定。”倩予笑。“是不是这次又是伯母亲手做日本菜请我吃?”
“你若喜欢,可以吃一辈子。”大泽强烈的暗示。
倩予沉默一下,这是个难以接下去说的话题,她聪明,她知道该怎么应付。
“大泽,如果时间来得及,你不如到我家吃午餐?”她问。明知时间不允许,她这话——并无诚意。
“你该昨夜约我,我一早赶来得先约好司机。”大泽笑。他是宽大的。
“那么下次。”倩予有些不好意思,大泽听出她的不真诚吗?“现在预先讲好,下次你一定来。”
“当然一定来,我还要多学几句中国话,好和伯父、伯母聊天。”大泽很高兴。
“好了,我得去洗头,后天东京见。”她说。
“好好休息。”他挂上电话。
听倩予讲英语,母亲知道一定是大泽,却仍是不放心的站在那儿。
“有没有问百合花是他送的吗?”母亲问。
“忘了,”倩予不在意的。“一定是他——还有谁呢?”
“真要去洗头?”母亲还是站在原地。
“昨天下午才洗的。”倩予笑。“我换衣服,妈,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自己打电话给士廉兄妹,叫他们来接我。”
母亲摇摇头,嘀咕一声,终于回到卧室。
倩予一边换衣服,一边回望百合花,是大泽送的?刚才实在该问一声,至少说个谢字。
罢换好衣服,门钤就响起来,今天真热闹,又是花、又是电话、又是客人到访。
“我来开门。”倩予半跑着出去。
穿一件浅紫衬衫,深紫裙子,她把今年最流行的颜色衬托得分外出色。
“找谁?”打开门,她呆怔一下。
一个小弟模样的男孩子,捧着一束百合花站在那儿。
“姓任的?”小弟问。
“是。”倩予皱眉。
“请签收,送给任倩弟的。”小弟说。他把“予”字读成“弟”字,很绝。
倩予接过花束,看见上面有一张小卡片,只有任倩予三个字,没有送花人的名字。
“什么人送的?”她问。
“不知道。”小弟一问三不知。“有没有任倩弟这人?你到底收不收?”
“我就是任倩予,不是任倩‘弟’,你一定知道是谁送的,总有人付钱,是不是?”
“当然有人付钱,否则老板不会叫我送花,”小弟对叫错名字有点不好意思。“任小姐,我看见付钱的人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矮矮的、瘦瘦的。”
倩予愣了,三十几岁,矮矮瘦瘦的男人,记忆里简直找不出这么一个人,谁呃?她签了字,小弟道谢离开,她仍站在那儿苦思。
是朋友?是同事?是在飞机上认识的追求者,矮矮瘦瘦的男人。
“是谁?怎么还不进来?”母亲在背后问。
“送花的,百合花。”她关上大门。“真是奇怪,有人一天送两次花吗?”
“你没问是谁送的?”母亲也狐疑着。
“送花的小弟怎么知道呢?”倩予随手把百合花插在一个花瓶里。“可能有人开我玩笑。”
“开这么美丽的玩笑?”母亲笑了。“还不容易,打电话问问大泽或士廉不就行了。”倩予思索一阵,果然打电话给大泽,他正预备去午餐,三言两语就挂断了。
“不是他送的。”倩予说。立刻又拨士廉的电话。
母亲一直在看着她打电话,眼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浓,是谁送的花呢?
“士廉他们就来,”倩予放下电话,轻松的。“奇怪,花也不是他们送的。”
“还有谁有这可能?”母亲变了脸。“还有谁?”
“有可能的人可多了,”倩予并不紧张,也不担心。“我做空姐这行,认识的人数不清,谁都有可能送。”
“哦——会是那些人送的吗?”母亲果然安心些。
“一定是。”倩予微微一笑。“除了坐飞机飞来飞去的那些人,谁还来送花这一套?”
“我倒希望是个好条件的人。”母亲自语。
“看你,又来了,就希望我赶快出嫁。”倩予白母亲一眼。“这个也好、那个也好,就是不要我留在家里。”
“你总是要结婚的,当然希望条件好些的啦。”母亲说:“不过说来说去,还是士廉最好,结了婚带你去美国,就——一了百了。”
“什么叫一了百了,妈,你说什么呢?文不对题。”倩予不依。“一点也不吉利。”
“哎——我是说——走了就好,只要不在台湾,就不必我这么担心了。”母亲自知说错话,讪讪的。
“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倩予不高兴的。
“不是对你没信心,而是——而是他——杜非太狡猾,你不是他的对手。”母亲叹口气。
“谁要做他对手呢?”倩予故作开朗的笑。“我又不会舞刀弄枪,又不想演武打片。”
“你说的是真话才好。”母亲说。
倩予笑一笑,搂住母亲的肩。“小时候不听你的话,很喜欢骗你,大了,怕小百合以后也骗我,所以不敢再说假话。”她说。
“就是,做了妈妈的人还跟小孩子一样。”母亲笑了。
“事实上我真不大,不能算老啊!”倩予说。
“你算老,我呢?”母亲白她一眼。“士廉他们下午预备了什么节目?”
“他们没说,反正我都依他们,士廉是远客。”倩予说。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见到——那个人。”母亲终归是母亲,爱心永无止境。
“怎么杜非又变成‘那个人’了?”倩予大笑。“不要那么紧张嘛,人家会笑话的。”
“笑话我可不怕,只要你再上当、吃亏。”母亲说。
倩予皱眉,她实在不想提这件事了。“为什么今天总说起他呢?”她不耐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