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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 第2页

作者:严沁

“我不是像你像得百分之二百吗?”我打趣。

“你那有我年轻时候漂亮?”母亲叫起来,“老穿牛仔裤,瘦得像个灯杆似的,还说像我?”

“好了,好了,我是台大一根草,我妈是当年上海复旦大学的一朵花,好了吧?”我开玩笑。

母女俩笑成一团,有时候我也觉得母亲和我之间更像一对亲密的朋友。

“哦,差点儿忘了,”母亲一整神色,“刚才莫至刚打电话找你!”

“至刚?他有事?”我问。

至刚是小学时的男同学,大学又碰在一起,他比我高两班,毕了业在服兵役。

莫至刚不是我的男朋友,至少,在我这方面完全没有恋爱的感觉。

“谁知道!可能服役休假回家,”母亲又开始洗菜,“我让他晚上来吃饭。”

“怪不得烧这么多菜,妈偏心,对莫至刚比对我还好,他又不是你儿子!”我嚷。

“我没有儿子,让至刚当女婿吧!”母亲说笑。

“你要我可不要,他那牛脾气,”我摇着头,“而且我们太热,太了解,不可能有爱情。”

“胡扯!”母亲白我一眼。

我笑着走出厨房!

我并不介意母亲这么说,我知道母亲对莫至刚印象很好,他高大、正派、功课好、对人好,家世又不错,这是每一个母亲心目中的女婿对象。

可是母亲不是我。

恋爱的是我,婚姻是我的,并不是母亲的,所以我不介意母亲的话。

我有很强的主观,很强的自我,我的事只由我自己决定,任何人也不能左右我,动摇我。

饼了一阵,爸下班回来,念中学的妹妹也回家,厨房里也传出阵阵菜香。

我去打开电视,这个时候门钤响了。

“我去!是莫至刚!”我奔出去开门。

丙然是他,莫至刚。

为服兵役而剪得很短的头发,很朴实的一件白衬衫,浅灰长裤,展开一抹亲切的笑容。

“嗨!问来了!”我笑。

看见至刚我是开心的,也许因为我们从小是同学,是朋友,我们的感情经过长长久久的时间,变得有如亲手足,我真的对他像哥哥一样。

“找了你一个下午,那儿去了?”至刚问,我们之间不需要客套。

“应徵一份兼职,成功了。”我说,“每月有四千元的薪水,至少够我明年买机票了。”

“四千元?每天去?”他问。

“每星期三小时,”我颇自得的回答。“教一个小男孩!”

至刚摇着头,感叹的。

“全世界只有韦欣碰到这么好的事!”他说。

“那当然!”我皱皱鼻子,“羡慕或是妒忌?”

“当我甚么人?”他又厚又大的手掌打在我头顶。“我会妒忌人?羡慕人?”

“哦!我忘了我们顶天立地的莫至刚!”我笑。

然后至刚和父母、妹妹招呼,她们都和他很熟,实在相处得像一家人,连小妹妹也当他哥哥的。

“喂!莫至刚,爸爸和妈妈都喜欢你,你不如做我们家的干儿子算了!”我打趣。

至刚的脸色有些改变,不是我敏感吧?

“你开玩笑,我那够资格,”他红着脸望着我。

“真话,做了我们家干儿子,我和妹妹负责替你介绍女朋友,如何?”我再说。

我看见他真的改变了的脸色,为什么呢?他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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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再次走进那条长长直直的街,心里踏实多了。

虽然这条长街上依然僻静,没有行人,没有车轮,我却不再紧张,不再担心。

我已被雇用了——啊,到现在我才想到,那个看来高贵,斯文的夫人姓什么?我的学生叫什么名字?我完全不知道,我这全无经验的胡涂虫?

我按电钤,仍然是那个很可亲的女工人。

“我想请问——夫人姓什么?”我红着脸。

“我们老爷姓陈,”女工人比我世故多了,“你可能在报上见过他的名字,是金融界的。”

她说了一个名字,我心中暗惊,的确是报上常见的名字,是金融界有头有睑的人物呢!

“我是很胡涂的,”我难为情的说,“刚毕业出来做事,没有甚么经验!”

“夫人就是喜欢你这份真,这么纯!”女工人口齿伶俐,大概也念过书的。

我又被领进客厅,这一次,夫人在等着我,我下意识的偷望一下手表,四点差五分,幸好没迟到。

“陈夫人!”我轻轻的叫。

“叫我安娣好了,我大儿子比你还大!”夫人笑了,“来,我带你到书房去!”

我跟在她背后,如果我五十岁时仍有她那样的身材,气度,我就满足了。

书房也很大,两面墙上都是巨大的书柜,放满了各式各样的书。还有很气派的巨型书桌,真皮椅子,这样的书房,大概不属于她儿子的。

“是外子的书房,白天空着,你们可以坐得舒服些!”陈夫人点点头,对女工人说,“请少爷来。”

“是,”女工领命而去。

我大概教了一个皇太子吧,居然是等做老师的来了之后才去请学生来。

“我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陈夫人望着找,“我一眼看见你就喜欢,真话!”

“我——”我窘极了,该怎么回答呢?

“你的学生是我的小儿子士恒,他很乖,和他哥哥士怡不同,啊——他来了。”

书房门边由女工人缓缓推进一张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年轻人,可能和我年纪差不多,苍白冷漠的一张脸,比海更深更黑的眸子,还有紧闭着显出不妥协的唇。

我大吃一惊,这就是陈夫人的“小”儿子?这就是陈士恒?我的学生?

“士恒,来,她就是韦欣,韦小姐,你的补习老师。”陈夫人坦率平静的说。

“韦欣!”士恒冷冷的叫一声。

他不叫我老师,只叫我的名字反而让我自在些,谁也不能忍受一个年纪相仿的人叫自己为老师,对不对?

我点点头,看着女工人把士恒推到书桌前。

“你们开始吧!”陈夫人微笑着和女工人退出去。

我深深吸一口气,才能按捺住心中的紧张,原来我的学生这么大,我——教得了吗?

我在书桌的另一端,放好几本带来的书本。

“我想——我叫你名字,好吗?”慢慢的,尽量用“老师”的口吻说话,“我先想知道你在数理方面的程度,我才可以安排课本和资料。

“我念完了高中,大学一、二年级的课本我也自修过,那并不困难!”他冷漠的说。

“哦——”我很意外,真的,他分明有病——或者是残废,我分辨不出,但他竟念完了高中、又自修大学一、二年级,这很不容易,“或者——我给你一点小小测验?”

“请便。”他冷冷扯动一下嘴角,傲慢不屑的。

我一下子窘红了睑,他一定认为我不相信他的话,不相信他自修的程度,事实上——我只想方便安排课程和教材,真的。

“请别误会,陈士恒,”我坦率的对他说,“我自己大学刚刚毕业、并没有太多教学经验,面对你——我是很紧张,很害怕的,原先我以为教的是十九岁的中学生,现在——老实说,我怕教不了。”

“教不了你可以辞职,”他不耐烦的,“你想考我的程度就尽避考,你想做什么就做,你是老师,我是学生,请别噜嗦许多题外话。”

我的脸一定胀得通红,一定又窘又气,我的眼圈儿一定红了,我原本全无经验的,谁知道第一次出来就遇到这么可恶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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