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甚么?”
“你舆我这名声不好的浪子拉上关系。”他笑。“他们那个圈子,明天就会有一大堆闲话。”
“谁介意?他们那圈子。”
“说得好,”他从椅子上坐直。“敬你一杯。”她爽快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舆韦少宁相处是好自然的,自然得就像多年好友,一种莫名的原因吸引着他们,拉拢着他们,从陌生到融洽。也许这就是缘。
那天晚上,他送她回家后,第二天就飞欧洲,是许荻告诉她的。许荻成了她家的常客。
“那天你怎会跟少宁走?”这是他一直耿耿于怀的问题。
“何令玉使我很尴尬,有人带我离开,求之不得,何况我找不列你们。”她解释。
“我们在偏厅。”他摇头。“她是很难舆人相处的女人。你现在明白了。”
“以前她做甚么的?”
“明星。演电影的。”
“难怪……她很美艳。”
“大哥很宠她,嫁给他之前,她很红,”他说:“是受人捧惯,赞惯的,所以骄傲。”
“自然,能在某行业中出人头地,是值得骄傲的事。”
“她对我其实不错,那天对你——过分热情了些。”
“你们家的男人都长得好看。”
“特别是少宁,”他坦然:“所有人都说少宁是我们这—辈的男人中最好看的。”
“听别人说,在香港,好看的男孩多半是“基佬”,少宁是吗?”
“他再男人不过了,”他说:“在全世界各地,他都有女朋友。”
“全世界各地?”
“大哥和何令玉说的!我不能想像他如何应付她们。”许荻摇头。
“处在那种环境中,他自有办法。”
“何令玉以为你是——我的女朋友。”他说。是忍了很久之后终于说出来的。
“告诉她不是,”她想也不想。“我不希望再被她拖着满场飞,像个癫婆。”
“我们——可不可以试试开始?”他很认真的凝望地。
“许荻,我们是好朋友,”她吓了一跳。“我宁愿只是这样。”
“我不符合你的条件?”
“好朋友是一辈子的,不想因任何原因而受破坏。”她坦诫地说:“我不想失去你。”
他懂她的意思,这样处理,大家都容易接受。“时间能帮忙吗?”他再问。
“我也希望知道。”她拍拍他手。“不要担心将来的事,好不好?”
“少宁——很吸引你?”
“他只帮了我一个忙,把我带出你家。”她笑。“我无意做他树林中的一棵树。”
“你会不会去我家?”他问得特别。
“如果你邀请的话。”她极大方。
周末,许荻亲自接梵尔上山。大屋裹极宁静,没有何令玉的影子。
他们在玻璃屋中吃下午茶。上次坐在那白得发光的桌前,曾看见九姨婆慢慢走过来:今天——梵尔抬起头,很意外,九姨婆站在楼上她那卧室的阳台上;正想打招呼,她已隐去。
“没有眼花,我看见她,是不是?”
“是。九姨婆为你动了凡心,”许荻收回视线。”这些年,她根本不问世事。”
“不问世事?出家?”
“不清楚她在卧室做甚么,她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露面,除了你。”
“有原因吗?”
“但愿我知道。不能否认,你有种很特别很吸引人的特质,你——”他停下来。
韦少宁从玻璃屋的一端大步走过来。
“嗨,又见列你了。”韦少宁紧盯着她看。
“你好。”她力持自然。心中却因他的出现而砰然。这个漂亮的男人在阳光下会发光似的耀花了她的眼睛。
“从欧洲回来?少宁。”许荻问。
非常残酷的,许荻被比下去,黯然失色。
“总要回家。”他的视线似不离开梵尔的睑。“想过我吗?”
“刚才还谈起你。”她努力坦然微笑,但做得不好,他的压力大得离奇。
“是吗?阿荻。”他终于记得旁边还有人。“讲我甚么?生人勿近?”
“讲——男人长得太漂亮个是好事。”梵尔看见许荻尴尬,替他解围。
“我立刻在脸上划三刀,毁自己容。”他用手在睑上比划着。
“少宁最有幽默感。”许荻笑。
“我是狗嘴里长不出象牙。”
穿制服的佣人捧出茶点,非常精致,配着纯银餐具,上好英国细瓷。
“九小姐吩咐的。”佣人说。
“九姨婆?”许荻问。
三个人的视线一齐投向楼上,阳台上空无一人,爬满着的长春藤耀眼生辉。
“九姨婆为梵尔动了凡心。”少宁也说着同样的话。
“九姨婆信佛教?”她问。
“她是一心居士。”
“一心?一心一意?”梵尔忍不住笑说:“为何事?”
“爱情。当然是爱情。”少宁抢着答。“她那一代的女人多情痴。”
“她告诉你的?”梵尔故意反问。
“猜的。九姨婆从不跟我这浪子说话。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吃她的点心。”
“九姨婆也不跟我们说话,她说我们是俗人,不入她法眼。”许荻说。
“谁不是俗人?”梵尔笑。“只有九姨婆,她全身都是灵气。”
“灵气?那是甚么?”少宁大笑。“是所谓的阴阳怪气。”
许荻微蹙眉心,没出声。梵尔却忍不住说:“不许乱说九姨婆,她是神仙般人。”
“神仙般人?小龙女?”少宁笑得更大声。许荻胀红了脸,显然愤怒。他敬畏九姨婆,不愿少宁胡说八道,即又不愿跟他争吵。
“原来你真是狗嘴裹长不出象牙。”梵尔说。少宁绝不在意,盯着她的眼睛渐渐变小,瞳孔收缩,彷佛在研究。
“很针对我,任梵尔。”他冷冷说。
“讲真话。”她也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好一句讲真话,”他的脸色严肃起来。“梵尔,我是来接你的。”
“接我?为甚么?你知道我在这儿?”好意外,弄不清楚他是真或假。
“我不知道,来碰运气。运气很好。”他站起来。“走吧!”
“我没预备现在走,才来一会儿。”她说。很窘,尤其看见许荻奇怪的脸色。
“上次你答应我的,”他的眼光变得严厉。“难道你忘了?”
“我——”她迅速看许荻一眼,心中砰砰乱跳。这韦少宁完全不讲道理。心里很想跟他走,口头
上又绝对不甘心。“我不记得答应过你。”
“那么坏的记忆力,再仔细想想”他向她伸出右手,细长敏感的手指令人无法抗拒。
“对不起,我没答应过。”她吸一口气,无法抗拒偏要抗拒,感觉上她不能输给他。
他的右手万分坚持的仍伸在她面前,她不答应跟他走,誓不罢休似的。僵持了半分钟,这三十秒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像一根拉紧的弦,再加上一丝丝力量就会折断。
“梵尔,”心肠柔软的许荻忍不住开口。“你就随少宁走吧,我们明天再约见面。”
“不——”梵尔倔强的摇头。
少宁突然间抓住她的手,毫不讲理的拖着她就走,任性得令人吃惊。
梵尔的惊呼声还在口边,已被他拖着身不由已的跟着他出去。他走得那么快,快得她要踉踉跄跄的跟着跑。一口气,他带她到他的平治跑车边,不由分说的把她塞进车里。然后他迅速上车,飞也似的冲出许家。
梵尔铁青着睑,太不讲理了,她觉得自己没被尊重,很生气。
少宁把汽车开得很飞快,在又窄又弯曲的山顶道路上,险象环生。梵尔好几次被吓得想大叫,用尽全身的力量忍住。她的倔强,她的自尊心都不容她开口。快到山脚时,他减慢了速度。再过一阵,他伸手握住她的手。
“对不起。”他的声音温暖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