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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缠绵 第11页

作者:严沁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神思恍惚,心不在焉,总在苦苦思索。

“喂喂,你又在想什么?”董灵那张漂亮的脸晃到他面前。“你怎么回事?”

“你很像一个人。”他说。

“谁?我很像谁?你的某一个女朋友?”她捉狭的笑。

“不,说不出,也记不起。”他很苦恼。“你的许多动作,神情都像。”

她的眼珠俏皮的灵活转动着,顽皮可爱。

“所有的艺术家都像你这样,神经兮兮的。”她笑。“所有人都说,我像年轻时的姑姑。”

“年轻时的姑姑?”

“董恺令,你的好朋友啊。”她大笑。

他一震,心胸中涌上许多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思绪。

“我不觉得。”他冲口而出。

真的,他不觉得。董灵是那样现代,那样时髦,神情举止又十足洋味,怎会像温润如玉、高雅雍容的恺令呢?

“不觉得?”她眨眨眼,转身走开。“我证明给你看。”

几分钟后她再度出现,脸上的化妆品全洗掉了,露出她清秀的本质,司烈呆呆的望着她,谁说不是另一个年轻的恺令?

“怎么样?”她扬高了头。

“不能置信,怎么可能?”他喃喃说。

“姑姑年轻时也像我这么瘦,你可以去看她以前的照片,”董灵自得的。“所有人都说我不像爸爸妈妈只像姑姑。”

“你父亲——”

“是姑姑的哥哥,”她说:“遗传是很奇妙、复杂的学问。”

“的确奇妙复杂,”他深深吸一口气。“妆也下了,明天再开工,OK?”

“当然。你有什么好提议?”

“喜不喜欢海鲜?带你去鲤鱼门。”

“游客区。”她摇头笑。

“错了,是璞玉认识的一家,又便宜又好吃,我是识途老马。”他心情甚好。

是因为解开了董恺令的谜吗?

“好听的名字,璞玉,谁?”

“我的老朋友,也是小妹妹,”他开心的。“也是我们坐的那辆保时捷九一一的主人。”

“能认识她吗?”

“我们去接她一起吃海鲜。”他迅速的收拾好一切摄影用具。

“说起吃与玩你就兴致勃勃,你这摄影大名家看来不怎么喜欢工作。”她说。

“我只对我喜欢的工作有兴趣。”

“你不喜欢摄影?”

“不喜欢照人像,”他老实说:“对着人,尤其女性,我没有灵感。”

“你可以不答应替我照相的。”

“事实上我从未答应过。”他摊开双手。

董灵诧异的望着他半晌,点点头明白了。

“姑姑迫的。”她再点头。“我明白你的苦况,难怪心不在焉,神思恍惚无心工作。好,原谅你,这辑照片不拍也罢。”

他好意外、好意外。

“你为照相来香港的。”

“能认识你,认识璞玉已足够了。”她活泼开朗十分洒月兑:“找你拍照纯是虚荣心。”

他望着她半晌,突然就开始喜欢这个女孩,也许这就是缘份。

“走。我们去接璞玉。”他自然的拥着她。“她一定好高兴认识你。”

璞玉的确好高兴也好意外。

“董灵就是你,我再怎么也没把欧洲名模和恺令联想到一起,”璞玉说:“你们真像。”

“浓妆的我与姑姑不像,姑姑是清淡的。”董灵和璞玉一见如故。“璞玉,你学艺术的?”

“该怎么说呢?”璞玉开朗的笑。“我学DoubleE.的,但念完之后对电机工程全无兴趣,于是半途出家学陶,如今对这门艺术发狂。”

“日本最大的百货公司有璞玉的作品。”司烈很引以为荣。

“陈列品,不卖的。”璞玉说:“日本人买我的陶土瓶陈列兼装饰。”

“真不简单,”董灵捉住她的手。“下次烧瓶时记得留一个给我,不许黄牛。”

璞玉喜欢董灵的天真直率,两个女孩性情相近,十分投契,反而把司烈冷落在旁。

司烈也不介意,难得有机会伴着两个同样出色的女孩子,他觉得骄傲。

他们真的驱车去鲤鱼门,饱餐一顿后回到璞玉那儿喝咖啡。进门时,看见门上贴着一张纸条,用英文写着“走访未遇,盼覆电。”并签了大大的一个“尊”字。

“天文物理尊。”司烈冲口而出。

“什么意思?”董灵听不懂。

“璞玉的一个追求者。天文物理博士,英文名叫尊。”司烈笑着打趣。

“听他胡扯。”璞玉白他一眼,顺手把纸条撕碎,仍进垃圾箱。

“不回电话?”司烈不放松。

“你真多事八卦。”璞玉不悦。

“别理他,准是吃醋。”董灵拥着璞玉进厨房。“我们煮咖啡。”

她随口的一句话却令司烈呆住了。他怔怔的想:我是吃醋吗?为什么每次听见这个天文物理学博士就不高兴,就想讽刺一两句,这有原因吗?

不不不,这不是他的个性,从小到大他,从不妒忌任何人,甚至不羡慕。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他开明旷达,这个天文物理博士连面都没见过,怎么吃醋?

璞玉吃醋?璞玉只是个小妹妹,这“吃醋”两个字完全不正确,董灵胡说的。

司烈安心些。他不是这样的人。

一阵香浓的咖啡味从厨房传出来,这香味令司烈很满足地神思恍惚起来。迷迷糊糊的他又看到那间房子,八仙供桌那张看不清的男人照片,供桌上的一蛀清香,各色供果,光从半掩的深紫红的丝绒窗帘中透入。然后看见雕刻精致的紫檀屏风,一丝丝的檀香味弥漫着。紧闭的门突然开了,—双细致的手捧着一个银碟,碟上的象牙碗中冒着热气,一只纤的脚伸进来,穿着月白色缎子鞋,鞋头有一球白羽毛。一切电影般的闪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想,该听见那声叹息了,叹息声立刻传进耳里。梦该在这时停止,他会从迷糊中醒过来,但不,他看见迈进来的第二只脚,更看见墨绿色滚同色缎边的旗袍下摆,接着,他闻到熟悉的香味,好熟悉的香味,啊,榨菜肉丝的香味,啊——他惊叫着就此醒来。

香浓的咖啡味一阵阵传来,他看见璞玉正好奇的望着他。

“这么累?又做梦了?”她开心的。

“不不,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否认,那榨菜肉丝汤令他不安。“我只休息一下。”

“你眼珠转动得好厉害,别扯谎,你分明在做梦。”璞玉白他一眼,很不满。

“什么梦?怎么回事?”董灵在一边叫。

“司烈有个缠绕他十几二十年的梦,那梦随时间而加上,是活的梦。”璞玉随口说。

“别听她乱说,太夸张了。”司烈胀红了脸抢着说:“根本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你告诉我。”董灵很感兴趣。

“事实上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种,也许我神经衰弱。”

璞玉只望着他笑,也不再讲什么。她看得出来司烈不想让董灵知道太多,她识做。

“你思想杂乱,精神衰弱?”董灵大惊小敝。“难怪你工作精神不集中,总在沉思。”

“司烈,是不是真的?”璞玉逼视他。

“不是事实。”司烈断然否认。“我沉思是在构思拍摄的角度,你别逼我再去见心理医生。”

“要见心理医生这么严重?”董灵吓一跳。

“都是璞玉的鬼主意,心理医生说根本没事。”

“那个梦是怎么回事?”董灵很坚持。

“不要提了,否则司烈怪我一辈子。”璞玉打圆场。

“司烈,你想讲时记得我是第一个听众。”董灵很认真。“我喜欢知道你的事。”

“我们交换,我也喜欢知道你的事。”司烈的视线一直在董灵的脸上。

“我啊,二十七岁,做了八年模特儿,依然兴致不减。拍过九次拖,没一次成功,也没有大伤过。听姑姑提起司烈,非常仰慕,于是就飞来香港,假期一过立刻要回巴黎,连串工作等着我。还有,工作带给我的酬劳十分可观,我年薪很高,很多合同等着我签,我不愁衣食。还有,打算三十岁以前结婚,婚后退下时装伸展台,做个好太太。”她一连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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