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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谁伴风行 第28页

作者:严沁

屋子里没有了晓芙,失去了笑声,他不习惯。

他努力忍受着,克服着。这原是他的生活,他不可能要求她再搬回来。

当然,现在他自由很多,可以随时外出而不须交代。他想什幺时候去看恩慈都行,可是——

他一次也没去看她。

是没有借口,心中也打不定主意。

好几次他都想跑到恩慈工作的中心去,或者只在办公室陪她吃三文治也好。

可是他打不定主意。

中午,周宁大概又约好了晓芙,一早就不见人影。隽之无法再强抑心中渴望,开车去恩慈那儿。

办公室里冷清清的,不像上次那幺忙乱,桌子上也没有堆积如山的公文。

隽之张望一下,没有恩慈的影子。

又找不到一个人可以问问,他就站在那儿发呆。

他来得太晚了,恩慈已外出午餐,是不?她不是每天在办公室吃三文治的。

正待转身离开,背后有脚步声,他转头,看见正匆匆而来的她。

“恩慈——”他大喜。

“你——”乍见他,她也欣然,但这种神色一闪而逝:“怎幺会是你?”

“我来约你午餐。”他搓搓手:“还以为你不在。”

“中午我多半不外出。”她抹抹手上的水,很明显的,她从洗手间出来:“我有三文治。”

“今天可否例外?”他问。

她望他一阵,点点头。

“好,我陪你出去吃;不过附近没好餐厅。”

“我从不挑剔。”他好高兴。

她拿了皮包伴他走出去,很若无其事的样子。

“现在不再那幺忙?”他问。

“还好。”她说:“生病之后回来,调了一个岗位,因为原来的工作不能没人做。现在是比较闲一些。”

“上司对你不错。”

“多年工作成绩换回来的。”她微微一笑:“我们这儿要以实力换取一切。”

“大多数的地方都如此。”

“很多机构可以取巧。”她说。

“那要看什幺人。你到了任何地方都不会取巧。”

“倒是很了解。”她看他。

“感觉上——好象很久,很久的朋友了。”他说真话。

她不回答,碰到这些问题她总不出声。

“今天怎幺会想到中午来?”

“想起那次的三文治,又想看看你的忙碌。”他说。

“不一定每天的工作像打仗。”她笑:“现在我也有很好的休息时间。”

“身体完全没问题?”他关心。

“我应该比谁都紧张。”她淡淡的。

“有一点不舒服都得看医生,不要再拖严重了。”

“我知道,我不能再倒下去,”她叹一口气:“前—次的人情还没有还。”

“说过不必再提的。”

“总是在我心中,提不提也改变不了,”她摇头:“唐晓芙好吗?”

“很好,她已搬离我家。”

“哦——”她很意外:“为什幺?”

“也许她觉得不方便。”他说:“她现在和周宁一起住,两个女孩子互相照顾,很好。”

“周宁?你的秘书。”她又意外。

“是。我们是好朋友。”他说。

提起周宁,她似乎就沉默了,很怪。

“你认识周宁的,是不是?”他问。

“没有见过,通过电话。”她笑一笑。

这笑容里分明有着什幺。

“怎样?”他忍不住问。

“没有怎样,”她不说;“只通过电话,听过她声音,不知人是什幺样子。”

“年轻的女孩子。”他说:“她在电话里不礼貌?”

“很有礼貌,或者太有——我说不出,她——的声音很职业化。”

“那是什幺,没有感情?”他问。

“我解释不来,只是感觉,”她笑:“跟她讲话好象是跟机器讲。”

“哦——”他点点头。知道周宁不喜欢恩慈:“她是那样的,个性、人品倒——很好。”

她不出声,只是笑笑。

“如果是我,我不让晓芙搬出去。”她忽然说。

“为什幺?她有自由,我不能阻止。”他说。

“唐晓芙是个比较天真、单纯的女孩子,或者她不能适应香港这环境。”她说。

“她当空姐,跑遍了全世界。”他说。

“基本上,她还是个大孩子,一个在良好家庭环境中被保护的孩子。”她强调。

“你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幺意思,只是觉得——你有责任照顾她,不能任她搬出去。”她说。

“其实——我没有责任。”他忍不住说。

“她为你来香港,这已经够了。”

“她并不——她——”他涨红了脸。

恩慈看穿了他和晓芙之间的关系:“隽之,不要傻,去做你该做的事。”

“我自己知道该做什幺。”

“你并不清楚,”她爽朗的笑:“你有些迷惑,你以为自己做得好,其实走歪了路。”

“我已经习惯被你拒绝。”他苦笑。

“我和你之间永不可能,你看不出吗?她绝对理智。”

“我并不存奢望,”他坦白的:“能够常常见到你,我已很开心。”

“你给我心理压力。”她说。

“恩慈——我心理压力也大。”

“你不是白寻烦恼吗?”她摇头:“就算以后我真的要嫁人,我已说过,那人不会是你。”

“为什幺?”他盯着她。

“怎幺不懂呢?跟你一起,我心中永远有着压力,我欠了你太多,太多。”她叹口气。

“不能凭这些定罪。”

“隽之,我理智而骄傲,我希望永远能抬起头做人,”她说:“心理上,在你面前我难抬头。”

“怎幺会呢?怎幺会呢?”他轻敲桌子,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不要为难我!”她说。

他只好沉默。爱不是为难,他也懂得。

但是——什幺事情令他们之间变成如此尴尬的情形?那次车祸?然而不是车祸,他又不可能认识她;世界上的事就那幺矛盾,那幺复杂。

“我很抱歉。”她诚心诚意的拍拍他的手:“所以——请不要放弃你应有的好机会。”

“晓芙不是我的机会。”他说。

“你只是抗拒,”她了解的笑:“晓芙的条件比我好百倍,你难道不知道?”

“感情不计条件。”

“这是小说里说的,”她笑:“现实生活不谈条件的就太少了。”

“我难道不能是那‘太少’的其中之一?”

“可以。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我这条路——无论你走多久,都不会通。”她说。

“为什幺如此肯定?”他忍不住叫起来:“你对每一个人都这幺冷酷?”

有人对他们投来诧异的视线。

“不。你不同,只是我不想害你,所以早些和你说清楚。”她说:“至于其它人,与我有什幺关系呢?”

“既然如此,为什幺我会认识你?”他叹息。

“我们会认识好多、好多人,并非人人都有缘份,”她说:“练份重要。”

“在我们这种情形之下认识,我觉得才是缘份。”他说,十分固执。

“请对晓芙好些,”她认真的说:“她最适合你,人又好,我非常喜欢她。”

“你喜欢她没有用,主要的是我。”他说。

“能因为我而喜欢她吗?”她问得很巧妙。

他凝望她半晌,终于放弃争论。

“反正——我们还有时间,”他说:“晓英说用两年时间在我身上,而我可以用同样的时间在你身上——”

“不行,二十年也不行。”她说得斩钉截铁:“你得相信一件事实,我的心比钢更硬。”

他咬着唇。这一刻,他真的感觉到痛苦了。他的心是那样——扭起来的疼痛。

“你真忍心。”他垂下头。

“我不想,到后来弄到大家都痛苦,”她肯定的:“我喜欢一切还不太迟时说清楚。”

真——不太迟吗?

周末,晓芙和周宁合力做了几样莱,说要开个小小宴会来请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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