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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野岸 第44页

作者:严沁

“你是——”

“我是雷先生的未婚妻。”思曼吸一口气,勇敢的。“我们今夜聚在一起原是谈婚嫁之事。”

警官恍然,示意思曼坐到他旁边。子樵母亲,子樵,思奕都关心的围上去,听思曼慢慢的诉说经过。

“你们——真不知道她不正常?”听完后警官问。

“若是知道——”思曼看子樵一眼。“真话,我怕没有跟露莎琳见面的勇气。”

露莎琳被送进了精神疗养院,杀人之后她已不认得任何人,包括她自己。自然,往日的情情怨怨再也不能扰乱她。她看起来并不痴呆,仍然会讲话会笑,会瞪眼发脾气。而且永远重复那句话:“我不要看医生,看见医生我要杀了他!”

也许这杀人案还是要开庭的,却绝对不是目前的事。露莎琳那样儿怎样上法庭呢?

子樵母亲颇受刺激,早已回美国。子樵仍然在香港工作,整个人瘦了,憔悴了不少。他一直有份自责,所以变得更加沉默,不敢轻易发言。

他和思曼的婚事是双方家长同意的,也算是订了下来。可是日子呢?却没有人再提。

思曼已辞去工作,目前这情形下,她不便再见傅尧,两个人都会尴尬。

对于工作惯了的思曼,一旦静下来非常不习惯,每日无所事事的日子太难捱了。子樵又没时间,晚上纵使见了面也没什?话好说。

她觉得很闷,很闷,四周的空气仿佛凝结,她深深呼吸也不能舒畅。这种日子还能捱多久呢?

那天,是星期六子樵接到通知,法庭无限期的搁置那件案子的开审期,直到医生证明露莎琳复原为止。

子樵到方家吃午饭,他很认真的说:

“我想去看看她。”

“可要我陪你去?”思曼问。

他摇摇头,再摇摇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

饭后他独自走了。说好了三点钟之前一定赶回来,可是四点钟了,他一点消息也没有。

思曼开始担心。

自从“杀人”事件发生后,思曼心中就有阴影,没有安全感,觉得意外随时随地都可以发生。

她在露台上等了一段长时间,楼下连汽车都没几辆经过。叹一口气,突然,她想到一个地方,子樵会不会去了那儿?

匆匆换衣服赶去。就算找不到子樵回来也不过一个钟头,她不担心错过他。

西贡还是老样子。这一年多来地产市道不好,也没什?新屋子再盖起来,原有的几幢仍疏落的屹立在海滩之上。

五点钟,天色有点灰,没有阳光,所以天黑得比较早吧!沿着石梯下去,沙滩上也是冷冷清清,人影也不多见一个。

思曼慢慢的向前走着,就象第一次随公司同事来烧烤旅行一样。

丙然,她看见一条小舟,在浅海处飘飘荡荡的。卷起裤脚走向前,看见躺在小舟上凝目望天的子樵。果然他在这儿。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归位。

凝望他一阵,又慢慢退回沙滩,默默坐在那儿。她不想打扰他,只要证实他在这儿,她就放心了。

时间悄悄从身边溜走,暮色四合,天色更暗。

小舟上的人坐起来,看一眼思曼,缓缓走过来,也沉默的坐在她身边。

两个人都不讲话,气氛却是融洽的、温柔的。

“怎?知道我在这儿?”他先问。

她淡淡一笑,并不回答。

“我大概注定一生要背重担,心里总是放不下。”他又说。

“她好吗?”

“相信永远都会这样子。”他默然。“她这情形相信一辈子也难改变。”

“她这样未尝不是快乐。”

“我该负大部分责任。”他还是自责。

“现在不是研究谁负责任的事,子樵,你不该一辈子被心魔抓牢。”

“心魔?”

“你的自责。”她说:‘露莎琳的事,大部分她该自负责任,你被她折磨得不够吗?”

“我不知道她有病,她不正常。”

“事已至此,你想怎样呢?自责一辈子?我看也于事无补。”她说。

“话虽这?说,我还是扔不开。”他痛苦的。“她看来与常人无异,只是不再认识我。在以前我是求之不得,希望她众不在我面前出现。现在——我很难过,我不能不内疚,她的病确因我而起。”

她沉默着。

“我曾对女人失去信心,直到遇见你。你和她可以说全然不同的两个人,你就是我心中希望的那个女人,我以为永远找不到了,你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他又说:“我曾挣扎得很厉害,我知道她并不肯放过我,我并不知道她有病——我回美国还是远远的避开她,心中每天每时每分每秒想的还是你,一点办法也没有,我只好回来。回来之后又不敢正式见你,只躲在你四周,看你一眼也觉心足,我不想带任何麻烦给你——我知道她不会放过我——她果然来了,事情弄得这?糟。”

他看来矛盾,又那?痛苦。

“我希望我能帮到你。”思曼吸一口气说。

“思曼——”他欲语义止

她了解的微笑,慢慢站起来。

“我回去了,不打扰你。”

“思曼——请别怪我。”他凝望她。

她摇摇头,微笑一下,在暮色中渐渐远去。看得出来她并非很愿意走,她有份无奈。

或者这就叫缘分。

他们之间有缘无分,再怎?努力也没有用,即使他去而复返,他们最终必分开。

她很唏嘘,这就是属于她的爱情、每每只差最后一步。看来子樵不会是她命中注定的人。

她回家,刚赶得及吃晚饭。她看来神色平常,平静,象一点事也没有发生过。

“子樵呢?”母亲只这?问过一句。

“他有事。”她还是淡淡的。

于是谁都不再提子樵。露莎琳已住在医院,谁都认为他们大事已定,还能有什?变化?

子樵和她都是重感情的人,这是他们的缺点,善良也是。大概这辈子他们注定吃苦。

她装得若无其事的看了一阵电视,九点钟才冲凉回房。回房也是寂寞,也是心绪不宁,但她不能忍受被父母兄妹看出来。

她是那样了解子樵,那?,等他办完一切事离开之后,她才向大家解释吧!

明天开始留意报纸,再找一份工作。当然;可能不会再象傅尧父亲的公司那般受重视,但以她的能力和努力,相信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居然睡得很平静。

早晨起来第一件事是买“南华早报”,找工作该积极。当天就打出几封求职信,她对自己很有信心。

三天之后就有电话约见面,几乎是一见就成,几家公司都有诚意请她。现在就看她的决定。

晚上,傅尧的电话来了。

“你在找工作?”第一句话就这?问。“你那份一辈子的主妇职业呢?”

“象一个梦。”她苦笑。听到傅尧的声音还是开心的。“怎知我在找工作。”

“香港太小,几家公司都传出来找到理想人选,我再一查,当然水落石出了。”他说。

“香港的确小。”

“回来公司。我们永远虚位以待。”他说。听得出来他另有深意。

“非常感谢。但——请让我做一次好马。”她笑。“我想吸一点新鲜空气。”

他沉默一阵,然后说:

“发生了什?事?”

“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我和他。你可看见报上前一阵女人杀的士司机的事?”

“有什?关系?”

“是他的前妻。”她极坦白。

“啊——对不起。”他非常不好意思。“我太多事了。”

“我不介意。事情发生是人力无法挽回的,宿命论者可以说命中注定,我并不抱怨。”

“但是——他有必要这?做吗?”他问。他是指子樵会离开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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