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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

野岸 第9页

作者:严沁

“不必。”他说。漠然的。

“那不就行了?”她十分不以为然。“辞了工作,背着行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怎样生活就怎样生活,毫无牵绊。”

“我已去过全世界。背着背包流浪的梦是我十五岁那年有的,二十岁的我,不会再倒回过去。”他冷笑。

她有点脸红,是否她太幼稚?

“但是——你似乎说不出你的理想是什?。”

“我没有理想。二十岁之后知道理想是不切实际的之后,我再没有理想。”他说。

“那你——”她没话好说。

“不要试图了解我,我内心也许一片空白,完全不是你所想象。”他是警告吗?

“我没有想象——”她立刻声明,又觉得太着痕迹,脸又红了。她的脸红的好美,那种介乎于成熟与小女儿的娇态引人遐思。

“你——还没有告诉我什?时候学的划船技术。”他凝望她好一阵后,才慢慢说。

“你并不真想知道。”她摇摇头。“那不是重要的事。”

“对你来说,什?事才算重要?”他目不转睛。

她沉默良久,然后才说:

“目前为止,还没有。”停一停,再说:“你呢?”

“我的答案和你一样,”他又笑起来。“你信不信?我是个随遇而安的人?”

她没有移开在他脸上的视线,好半天才说:

“信与不信又有什?分别?”

他呆楞一下,立刻笑起来。

“是。信与不信没有分别。”他说。

她聪明,他也不笨,两人有棋鼓相当之感。

“你似乎很喜欢一个家庭。”她说。努力把自己装扮成置身事外的旁观者。

“我只是懒,”他没说真话。“依附着你们家,至少可以免除自己烧饭之苦。”

“你请不起一个烧饭佣人?”她笑。

“今天——目标你都针对我。”他摇头。

“怎?不说从开始我就针对着你?”她问。

“开始——不算针对,是不接受,”他很清楚。“现在是针对,因为你不承认也好,我的确算是你们家的一份子,即使只是外围。”

“跑马吗?外围。”她笑,十分轻松。

“是不是针对?”他再问。

“可惜你太深藏不露。”她说。

“我深藏不露?”他模模胡子。“你真看不清?”

她只笑一笑,不再绕着这题目讲。

“该完全习惯了香港吧?”她问。

“哎——”他竟讲了十万八千里外的话。“我们常常出来吃饭,那位傅先生有烦言吗?”

“傅先生,傅尧?”她失笑。“他凭什?有烦言?而且为什?会有烦言?”

“谁知道?”他耸耸肩,也避而不答。“星期天再出海?”

这算一个邀请?一个约会?

“问过爸爸他们吗?”她只这?答,不置可否。

“先问你。”他说:“怎样?”

他望着她的那对眼神,有一份孩子气的固执。

“我没问题。”她笑。笑得愉快,不知道是否因他那份孩于气的固执。

“那就行了。”他用手指做个OK状。“一样的时间,十点钟来接你们。”

“又去看你睁大眼睛冥?”她打趣。

“这一次也许不会呢!”他显得十分开心。

午饭之后,他陪她步行返回公司。这是很少有的情形,以往他们都在餐厅门口分手。

“你的理由和目的,是不是想爬上公司老总的位置?”忽然问。

“完全没有这份野心,”她淡淡的。“前阵子我看了两本上下集小说,女主角事业野心太强,再加上一点误会,几乎破坏了她一生幸福。很感人,也给我很大启示。”

“小说终究是小说。”他说。

“小说是人生缩影。”她摇头。“我觉得女人还是重感情一点才比较象女人。”

“说得——很有意思。”他说。

“我只说事实。”她望他一眼。“我向往的是个温暖的家庭。互相了解、相爱的夫妇,即使没有孩子,能相扶相伴到老也很圆满。”

他不响,仿佛在沉思。

“不以为然?”她问。

“不——在听你说。”他有丝恍惚。你说得很好——象幅美好的图画。”

“不象真实的?”她立刻反问。

“事实上,世界上可否有这样美满的事?”他反问。

“什?事令你没有信心?”

“不——我只是不爱好爱情,”他冷冷的笑一下。“爱情是天下最虚伪的事。”

“受过爱情打击?”她反问。

“我?你以为有这可能?”他骄傲的。

“那——为什?如此骄傲——不,或者该说如此看不起女人?”她问。

“我有这样吗?”他皱起眉头。“有吗?”

“至少,我的感觉是这样。”她说。

“坏了!我怎?给人这?一个印象呢?”他自问。

“以前我和思朗不接受你就是这原因,”她笑。“你很自大,很骄傲的样子。”

“样子?样子可以害死人。”他说。

“你可有以前的相片?”她忽然问。“我是说没留胡子以前的。”

“我读完中学就留胡子一直到现在。”他笑。“或者——高中的毕业册?”

“有吗?”她有丝莫名的兴奋。

“回去找一找。”他不置可否。“出海时你喜欢吃什??”

她歪着头想一想,这人今天真特别,居然会细心到关心别人喜欢吃什?。

“没有特别偏爱,什?都吃。”她说。

“女人怎可以不偏食?不拣饮择食?这是你们的专利。”他说。

“你对女人有偏见。”她摇头。“我到了——”

他抬头望望她公司的大厦,点点头,转身离开。不说再见。也不打招呼。

她望着他高大的背影,突然觉得,他们之间多了一份的——了解的情绪。

了解?或只是今天的一席话?

不知道他们是否故意,或者真的有事,方家除了思曼外,谁都没空,包括思奕在内。思曼想既然答应了子樵,总不能出尔反尔,两个人去也没有什?不好。

她很安闲的靠在甲板的轮椅上。

游艇上除了一个驾船的人外只有他们俩。子樵跑到舱顶上晒太阳已一小时还没下来,她见怪不怪,他原是这?一个人,只不过这样的游船河,她还是首次见过。

两个人互不讲话,各据一方,算什?呢?

驾船的水手(他穿著水手衫)走过来问她。

“雷先生说的地方到了,是否就停在这儿?”

她无所谓。海这?大,四周又没什?船,停哪儿都没有分别。

“好。”她微笑。“舱里有很多食物、水果,你不必客气,随便吃。”

“谢谢。”水手又回到驾驶室里。

如果没有睡着,子樵该知道船已停了。可是他没下来,舱顶有什?吸引着他?

正午时分,他不怕被太阳晒焦?

思曼开了收音机,寂寞还是围绕四周。这?闷,真不如留在家里好得多。

再等一阵。舱顶上一点消息也没有,她肚子饿,径自去拿三文——忽然觉得不甘心,雷子樵什?意思呢?约了她来又不理,他有毛病?

多拿一份三文治,她也爬上舱顶。

他又是直挺挺的躺在那儿,仍是那身牛仔裤白棉T恤,一顶白帽子盖在脸上,隔开阳光。

她慢慢走到他身边,坐下。他仍没反应。莫非真的唾着了?轻轻手掀起他脸上的白帽,遇到一对茫然的眸子。她吃了一惊,一松白帽再度盖着他的脸。

她不知道该讲什?,此人真的不妥?

然后,他有了动作,缓缓用手移开白帽,上半身撑了起来,半侧面对着她。

“午餐时间?”他问。眼光突然凝聚,变得好深好蓝——蓝?她没看错吗?

“你的眼珠是深蓝的?”她冲口而出。

“我加了墨水。”他淡淡的扯动一下嘴角。

“你有外国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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