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她能不能自己回家的问题!”孟少玮打断他:“这是你对她的关心程度究竟有多少?萧先生,你根本不够资格当她的监护人。”
“好吧,如果她实在不肯回家的话,那我也只好过去接她了。”
“只好?”孟少玮怒道:“照我说你『绝对』要过来一趟,和丹丹把话说清楚。否则我不会把她送回家或医院或任何鬼地方,我会带她去你公司找你,而且在上班时间,到时候不要说我在你同事面前没给你留面子。我怀疑丹丹的姊姊怎么会请你作她的监护人……”
她一骂就是十分钟,萧逸骐甚至可以听见她牙齿摩擦的声音。
於是下班之后,萧逸骐只好带着一身的疲惫,再次来到美少女酒吧。不幸一进门便迎上端着盘子在帮忙的白晴晴两道怒火燃烧的视线飞来。
他闪身避过,在人群中找到正忙里忙外的孟少玮,问:“丹丹人呢?”
“逃了整夜可让丹丹困呆了。”孟少玮说:“现在她和在我们家里休息,等会儿就过来。”
“是你妹妹找到她的?”
“是啊。下午总算不辱使命,把丹丹丫头给押回来了。”
他僵住眼。“你是说,你妹妹从昨夜出去找,直到今天下午才回来?”
“对,如果我们要找人,她在找到人以前绝对不会回家的。”
萧逸骐惊诧到忘记言语。那脸上带疤的太妹只不过说“懂了”两个字即离去,听来让他毫无信心,原来这两字竟已代表了她不找到人不回来的誓言吗?
他怔了片刻方回神道:“谢谢你们。”
“不用谢,因为你得义务帮忙。不在,我要掌厨,晴晴一个人忙不过来。不过你可以选择要洗碗还是端盘子。”孟少玮的语气直接到没有他反驳的空间,彷佛不照作便是死路一条。
萧逸骐闭了闭眼,觉得自己走上贼船,被海盗婆子当成奴隶了。为了避开在外场帮忙的白晴晴那没头没脑的敌意,他遂卷起衬衫袖子,在厨房里帮孟少玮洗杯洗碗。
“你的动作很快呀,不错。看你外表我还以为你是大少爷呢。”
“你这是讽刺还是称赞?”他看着她问。
“我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那么,事实是,十几岁时我曾在餐厅打工,并非你所谓的大少爷。”萧逸骐犹豫了几秒后,问:“昨天那个女孩子……没事了吧?”
“你是指阿芳?她跟爸妈回家了,我相信她没事了。”孟少玮说。
“太好了。”
萧逸骐吁了口气,脸上漾起安慰的表情波动,开展了一朵温暖的笑容,洗碗的工作突然变得格外轻松起来。
洗好碗走出厨房时,他看见孟美缨和孟少玮在吧台处,围着一位十五六岁,学生模样的小女孩说话,叁人表情都显得凝重。
“我依然希望你能和爸妈好好沟通商量再说。”孟美缨劝女孩道。
“我妈会把我杀了。”女孩双目红肿,抽着鼻子说:“她啊,反正有风吹草动就先打我一顿再说,要是知道我有了,准把我腿给活活打断。”
这话让孟少玮的眉眼之间结了霜,声音却着了火:“但她毕竟是你妈啊,你在这种时候只想到怕被骂,真孩子气!”
“她本来就是个孩子啊。你这么凶对她说话作什么?”孟美缨说。
“为什么不说?她就是缺人说才会变成这样!”
“你说的也许没错,但,她现在需要的是支持,不是非难啊。”
“可是,缨,她才十六岁,你自己也说她只是个孩子,难道还要她去当另一个小孩的母亲?”孟少玮表示坚决的反对。
“如果她能得到家人的支持,这未必不是一个选择。”
“即便如此,你当然清楚她接下来得承受多大的担子。”孟少玮哑声道,“她的一生将不再是她的一生!”
孟美缨嘴唇抖了两下,抖掉几分红润。
“是的。我『当然』清楚。只要拿掉,以后什么辛苦都不用吃了。”
“缨,你知道我无意隐射什么。”
孟少玮感觉内疚像只小虫咬着她的心口,但她认定自己没有说错。她的坚持和孟美缨的难过在空气中对立着,僵持着,最后是她的内疚和姊姊的忍抑获胜,空气终於软下来。
孟美缨垂下眼,细微的叹了声:“到此为止吧,我们谁都别说了。”
与今天的这场小争执类似的情景,这几年中重复过好几次,可以说,每当有未婚怀孕的女孩来到酒吧向她们哭诉求助时,这番争执便可能原版重演一次;也可以说,它其实是五年多前,孟美缨与妹妹之间那场激烈争执之延续。
孟美缨忆起当年,孟少玮听说她怀孕时,第一个反应是拳头击上墙壁。
好响的一声,孟美缨的心脏跟着一跳。
“到底是谁?你不说,我会去你学校问遍你每一个朋友!璎,这不是闹着玩的,你必须说出来那人是谁!我要杀了他!”
“他不是我学校里的人,你问不到的,不用浪费时间了。”孟美缨早料到妹妹会有此反应,因此她始终咬紧牙关,不肯透露那人的名字。
“可是我从来没听说你交了男朋友啊,怎么会……”孟少玮脸色发白,与她对望了好一会儿,才问:“璎,你被人强暴了?”
“不是,是我心甘情愿的,而且我要生下来。”
“你们要结婚?”她松了口气。
“不,我……我决定要自己养大孩子。”
“你在说什么鬼话!别说妈不会同意,我第一个就不赞成!”
“我已经决定了。”
孟少玮冲上前摇晃她的肩膀。“你疯了吗?你以为未婚生子很轻松吗?要养大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是用嘴说说这么简单就可以养大吗?这不像我们在养小狈小猫玩啊!就算是猫狗,一养也是十几年的担子,何况是个人——缨,你要想清楚,这是几十年,是一辈子的事啊,你不能如此不顾现实!”
“如杰有父亲,对吗?”孟美璎突然问道,等妹妹点头,又问:“你告诉我,如杰和他那酗酒的父亲在一起幸福?还是和我们在一起幸福?”
“我相信答案是我们。”孟少玮艰难地说。
“所以说,有没有父亲并不是孩子幸福与否的绝对因素,对吗?”孟美璎趁妹妹还来不及反应时,飞快又问:“你再想,我们也没有父母,不是也长到这么大了吗?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有爸妈啊!”
“所以我们过得很快乐,不是吗?因为我们有充沛的爱呀——而这个孩子将会有我、有你、有我们全家人疼爱他,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生下他?”她用双手抱着自己小肮。“我绝不会杀死他,他不只是我生命的一部份,他也是个独立的生命!”
孟少玮用力摇头。
“不行,我不能让你这么做。你才十八岁啊!你在毁你自己的一生幸福!”
“玮,不要逼我。我需要得到你的支持,我才敢去跟妈说啊!”
“我绝不会同意的!”
“如果怀孕的是你,你会想杀死肚子里的小生命吗?”
“我……可恶!首先我就不会像你这么蠢,再来,如果哪个男人让我怀了孩子却不肯娶我,我会第一个杀了他!”
“他并不知道我怀孕了。”她静静说。
“什么?这……”孟少玮急得跳脚:“唉呀,除非你们结婚,否则我还是不同意你生下这孩子!听我说,缨,我们找个好医生……”
“不要!”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孟美缨挺直背脊,为自己的孩子奋战:
“从我知道我肚子里有孩子那一刻起,我就在爱他了。你还不明白吗?玮,他是我的孩子,和那男人没有关连。我决定生这孩子不是为了他,我也不会因为他不和我结婚而拿掉这孩子。”她咬咬唇,“这是我一个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