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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爱拖一天就是错一天 第12页

作者:亦舒

“不稀奇,明日青周刊又有更激新闻,他们要置我父於死地。”

“可是,听说杨子的生意不退反进。”

“我要梳洗回公司,不与你多说。”

一照镜子:肿眼泡,灰紫脸皮,之珊掩脸呜咽,红颜禁不住考验已经老了。

母亲在收拾行李,她说:“之珊,送我去飞机场。”

“是。”

家人来来去去,她的头都昏了。

之珊换上便服,先送母亲,再返回市区,已经去掉一个上午。

回到公司,问过业务,她打开书本温习,天生的读书人多数有一个本事:一见功课心绪自然清凉,整个下午埋头苦读。

肚子饿了,之珊出来找下午茶,看见茶房有椰丝蛋糕,不管是谁的,吃了再说。

她几乎把整张脸都埋进蛋糕里,鼻子上沾了女乃油,有人伸过手指,替她揩净。

之珊知道那是甄座聪。

她不出声。

茶房里有一架电视机,同事正围着看时事清谈节目。

之珊立刻明白是甚么一回事。

只看见一个端庄的女子从容地回答记者访问:“是,我也是杨汝得的学徒,我叫刘可茜。”

正当之珊觉得事情已经不能再坏的时候,天色忽然转为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刘可茜回来了,她公开指证杨汝得。

她稍微提高声线:“杨汝得一向利用职权玩弄女性。”

众同事嗡嗡声。

有人不服,轻轻说:“小姐,你早已过廿一岁,你情我愿,谁玩弄谁,别说得那么难听。”

“真是,穿金戴银,不知从何而来。”

接着,大家听见记者问:“刘小姐,你也不是十八廿二了,一早知道他是有妇之夫,为甚么还一头撞过去?”

之珊喝采:“问得好,本市记者水准大有进步。”

“他暗示我会很快离婚,我等了三年。”

“也许,这是你估计错误?”

“不,他另结新欢,她就是王晶晶,这一番,他月兑不了身。”

同事们议论纷纷。

“刘女士,你为甚么到今日才现身?”

有人嗤一声说:“因为到了今日,她才明白,甚么叫做终身无望。”

之珊这时提高声线:“还有工作等着要做呢。”

同事们才二散开。

之珊叹口气。

甄座聪把手搁在她肩膀上,她含蓄地退开。

她一言不发回到自己房间,捧着咖啡杯,看向窗外。

她发觉事情有了奇异的发展:社会开始反过来同情杨汝得——这么多女人出来指证他无良,反而使人怀疑,喂,他到底有没有这样坏?她们又有何企图?

周元忠打电话来说:“这叫做物极必反。”

“你也发觉了。”

“今日的媒介不易控制,电视台记者胡月媚质疑:『刘女士,我们查得你已收取巨额金钱,协议分手,为甚么此刻又作不平鸣』?”

“问得好。”

“之珊,你同刘可茜可熟?”

“熟得知道她是一个不可救药的笨女人,她原本可以置身度外,现在又回到火场来,不知为甚么。”

“可能受人指使。”

“有理智的成年人应知个人去向。”

“也许,她非常憎恨杨汝得。”

“一个人怎可勉强另一人终身爱他。”

“刘可茜在盘问下一直显得相当镇定。”

“可是,仍然是为怨妇二字现身说法。”

周元忠建议,“出来喝一杯慢慢谈。”

“谁还敢同你喝酒。”之珊汗颜。

“喝茶也一样。”

“我要温习考试。”

“啊,受到挫折打击,忽然长大成人了,临急抱起佛脚来。”

之珊挂上电话。

她拎起公事包下班。

如常走到地下停车场,看到自己的车子,正想掏出车匙,忽然有人在后边用力拗住她的手臂,之珊还来不及大叫,那人已用力把她推进一辆保母车,车门立刻关上。

“是我。”

之珊惊得呆了,看上去反而像是十分镇定。

原来要对付一个年轻女子竟是这样容易,只要开动车子,就可以把她载到荒山野岭。

王晶晶是这样失踪的吗?

坐在她对面的,正是周元忠。

之珊正想问他搞甚么鬼,他却嘘地一声。

保母车装着窗帘,他们从缝中看到有人朝左边走去。

之珊认识那人,她是梅以和律师。

只见她在大柱位站了一会儿,有一部车子缓缓驶近,停在她身边,车窗降下,有只手伸出来,递出一只信封,交到梅以和手中。

梅以和接过信封,放进手袋,立刻离开停车场。

那辆车子渐驶走。

周元忠轻轻问:“认得是谁的车子吗?”

那是甄座聪的车子,之珊不知乘过多少次。

“我走的时候,他还在开会。”喉咙已经哽咽。

“车子里是他司机阿忠。”

之珊问:“你一直守在这里?”

周元忠点点头。

之珊被他拗痛了手臂,正在揉手肘。

如果他是对付她的人,她已经完了。

“刚才我用力过度?”

之珊说:“真没想到梅以和与甄仍有联系。”

“我带你见一个神秘人,或者可以得到部份答案。”

之珊讶异,“你的线索可真不少。”

他坐到保母车上,开动引擎,带之珊离去。

车子驶往郊外。

想住得好些经济些,唯有住得远一点。

小小村屋,平平无奇,但是门外摆了两盆大仙人掌,足有人高,圆润可爱,之珊不禁好感顿生。

门一打开,只见屋里四处都是盘栽,主人家花了许多心思,不落俗套,配藤器家具,十分贴切。

一个中年剪平顶头的男子走出来,“元忠,之珊,你们来了。”

之珊纳罕,她见过这人吗?没有呀。

“请坐。”

中年人斟出茶来,之珊喝一口,觉得奇香扑鼻。

只听得元忠说:“花茶。”

中年人叹口气,“元忠,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想知道甚么,可以问了。”

元忠欠欠身,对中年人说:“我想知道梅以和的事。”

中年人低头沉吟,过一会儿他说:“我不认识你说的人,无可奉告。”

之珊怔住,这是怎么一回事?

元忠正想开口,中年人却又轻轻说:“若干年前,我曾经喜欢一个女孩子,她是我师妹。”

两个年轻人对望一眼,有了。

中年人牵动情绪,声音变得极低,“她人长得漂亮聪明,但是读书颇懒,时要师兄帮忙。”

这一定是梅以和了。

原来,故事里另外有一个恋爱故事。

“毕业后,她到一家出名先进的律师行做见习生,在短短时间内,她学了很多,月兑胎换骨,变得十分精明,有时,因为急於要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之珊屏息聆听。

“有人对她,有非常不良影响。”

那人是杨汝得?

“一次,为着要赢官司,那女子诱导证人作出不正确证供,使疑犯人罪及判刑,后来,真凶出来自首,案件重审,发现疑点,追查之下,那女子遭到揭发,接受处分。”

中年人口中的女子,确是梅以和。

“她这样做,不是为她自己,而是要讨好她的上司,或者可以说,是那个上司,暗示她越轨为他取得证据。”

之珊这时说:“这人,更应受到处分。”

“没有,在聆讯时,她承担所有过失。”

之珊问:“她爱他?”

“她倾慕他,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这个人,可是杨汝得?”

中年人忽然笑了,“我故事中主角没有名字。”

“请给我暗示。”

中年人说下去:“事后,她仰慕的人,对她置之不理,并且,很快另结新欢,她的梦醒了,黯然离开了律师行,不久往外国进修。”

之珊说:“最后,她又回来了。”

“是,”中年人点头,“我知道。”

之珊问:“你可有见她?”

“她没有与我联络?”

之珊奇说:“你可以去找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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