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受刺激,那种稍带矜持的欢喜刺着我的心。
谁说送花没有用?真的送起来,那种效果,非同小可。
一直送到第三束,菲立的电话才来。
听到他的声音,我丝毫不觉陌生,仿佛他与我走了已经有一段日子,老拍挡了。
他的语气更增加这个因素:很熟络有礼地
“今天忙吗?有个朋友建议吃蟹,要不要一起来?再不吃要过时了,你明天有空吗?”娓娓道来,仿佛这处约是一早定好的。毫无疑问,他是追求女人的老手。
老手与熟手永远给人安全感,他们永远知道在恰当的时候做些什么事,说些什么话,永不出错。
我顿时答应他的约会。
回家翻翻衣柜,竟没有一件象样的衣服可以穿出去,我苦笑,下点本钱吧,我想买数套大方耐久的,可以常常穿。
那日他到家来接我,开着香港和标准车平治,接我到他友人家。那家人住半山的豪华大宅,千余米,大得离谱,佣人都黑裤白衣,十多个朋友都不显挤,大家对我都很客气。
陈菲立没有把我介绍为“某大律师的小姨”,我很感激,即使别人对我不那么“肃然起敬”,我却维持了自尊。
陈菲立很受他朋友的欢迎,尤其是一两单身的富家女,对他很有好感,有意无意地自头到脚打量我,不是不带着挑错的眼光,但我装作很钝地应付过去。
幸亏我没有穿得太隆重,因为女客中有人穿着名牌牛仔裤与名牌T恤就来了,我身上一套湖水绿长裤衬衫总算得体。
其实他们也不是真正的什么富家嫡系,不过是沾到些姻亲的边,象董某是她们的姨丈,或是霍某是表姑丈之类,不过气焰已经颇为凌人。
直到他们提到菲立令尊的名字,我才略为一怔,没想到会是他,那真是鼎鼎大名的“社会贤达”,不过我也只不过是想了一想,随即搁在一旁,反正是做朋友,管他的爹是谁。
吃完蟹大家纷纷洗手,有人建议玩电子游戏机,我便坐下翻杂志,津津有味地读一篇科学报导来。
菲立前来问我蟹可好吃,我点点头。
他又叫我去玩游戏。
我坦白地说:“我不喜欢分胜负,所以不玩任何游戏,生平最讨厌竞争。”
菲立点点头,没多久便送我回府,他没有多话,我也没有多话,与他在一起很舒服。
约会完了,他还是照旧送花。
由白色的康乃馨转送到黄色的康乃馨,仍然是三天一束,两束花之后,他又约我去舞会。
要我的命,舞会最抛头露脸,做人的舞伴,水洗难清不是我小家子气放不开来,事实上防人之心不可无,弄得城里人人知道我同他走,事后我到什么地方找地洞钻?他有什么关系?他转头又约别人去了,中环一地起码有三十万女人等着他的电话,而我一弄得不好,嘿,吃不到羊肉一身骚。
我佯装很俏皮地推他:“我没有足够的道具应付那种场合,而且也不喜热闹。”
他听后没说什么,挂了电话。我握着话筒颇觉惋惜。以后没有花没有约了吧?
谁知道那日下午就由精品店送来一只庞大的盒子,里面放着全套的道具:一条朗凡的黑色吊带长裙兼披肩,黑色京皮高跟鞋、小手袋,以及一串头花。
从来没有人对我那么好,忽然之间我决定走这么一趟。谁关心呢?也许他对每个女人都肯花这种心思,也许被他打动的女人不可枚数,有钱好办事,但我不再介意。
我立刻回电:“你准时来接我。”
去过那个舞会,第二天,连姐姐都听到絮絮的传说了。
她打电话来恭喜我,“不错呀,菲立是个好人,他不是朝三暮四的那种男人,没有什么蜚闻传出来,不过至于你们的前途呢,就很难说”
大家都没看好我。
我也不那么看好我自己,不过多个朋友关心,总是好的。
“你自己当心呵,”姐说:“你一向的表现是不错的,你够镇定,喜怒不形于色。”
老姐谬赞我,她没有在办公室内见过我。
我不置可否。
老姐又说:“听说他们家给媳妇的珠宝,是真正属于媳妇的,不比霍家,戴完后要除下来锁进保险箱。”
“关我什么事呢?”我笑出声来。
“那么多女人猴着那些金刚钻及红绿蓝宝石,仿佛你是最有希望的一个。”
有希望?“哈哈哈,”我说:“别笑死我,姐姐,你期望我发财,不如期望你自己好过,不必对这件事存什么希望。”
我把穿过一次的衣物送回,陈菲立又差人送来,打开盒子,发觉多了一套红缎子的套装,配得十全十美的外套兼鞋子,还有一张请帖。
那张请帖是邀请他到一个婚礼去的,他用笔在上面写着:请与我同往。
我笑出来。
这些衣服鞋袜便是我赴宴所得的代价?这种夺目的衣服,穿一次已经人人记得,留着也没用。他选中我是因为我比较能够胜任那种场面端正、斯文,名字不见经传,谈吐不俗,比起小舞星小拌星是好得多。
我同他的秘书说:“告诉陈先生,我会跟他赴下星期六的约会。”
他人很忙,我们第一次的偶遇,他与我说的话最多也不过二十来三十句,此后更加没有废话,约会女朋友如办公事,我倒并不介意,什么年纪了,还十五六岁时,在乎绵绵情话。
他并没有忽略我,从他对我耍的小手段处处可见他是下足心思的。
这次的双双出现在婚礼上,更加引起无限猜测这个神秘女郎是谁呢?各小报及秘闻周刊的好事之徒不断猜测。我并不是名人之后,他们当然无法知道我的来历。
我感喟地想,我是一个最普通的白领女,领一万块薪水,衣食住行全靠它。
与菲立第二次在公众场所出现之后,事情更紧张了,老板突然对我和颜悦色起来,比较粗重的功夫,奔波劳碌地开会,也不叫我去了。
我忽然之间空下来,功夫转到别的同事身去,他们自然怨声载道,背后纷纷说我的不是,我变得万分尴尬。
镑人太看得起我,如果我不能满足他们的期望,看样子只好辞工另谋高就。
我有丝害怕,这会害了我,以后我再要做一个普通的人,恐怕再也办不到。
而这一切奇遇的起因,就是为了我象玛姬。
我静静地等待事情变化,顺其自然,接受命运的安排。
一日下午,我接到他的电话。
“今天忙不忙?”他仍然用那种温和的语气。
我苦笑,“天天买了时装杂志来研究。”
“花香不香?”他又问。
我说:“香极了,谢谢。”
“今天下班五点正,我在门口等你。”
“干什么?”我诧异。
“拐你去卖。”
他不是不会说笑的。
“一会儿见。”我从来不同他耍花枪,老老实实,有空便是有空,没空便是没空。
五点没到,我在附近逛了一逛,便看见他的车子停下来。
我上车,他向我微笑,却不说话。
车子开到一家珠宝店面前,他把车交给司机。
我的心一动。
他可是要对我有所馈赠?要收买我?
我们进到内室,珠宝店经理托着陆一只丝绒盘子出来,象煞广告片之一个片断,我有点兴奋,哪个女人禁得住不兴奋呢。
盘子上放的是一只红宝石的戒子,足有指甲般大小,呈方型,我从没见过那么艳红的宝石,心中讶异,一定是价值连城的,我想,他打算将之送给我吗?
他开口:“小丹,如果你愿意,我们就订婚吧。”
我张大嘴,不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