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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男人不哭泣 第15页

作者:亦舒

指手划脚,“这两块染色玻璃真得好好保存,是什么题材?”

万亨扬声,“我问过了,叫”约瑟芬的花园。“”谁是约瑟芬?“”一位女士。“慧群瞪他一眼,”答了等於没答。“她学习把啤酒罐接上喉管,一不小心,喷得一头一脑,浑身都湿,又大笑一场。万新来帮忙,精神奕奕,实事求事,像变了一个人,蹲地下打蜡,一次又一次,不嫌辛苦腌胺。慧群这时又不觉他猥琐了。自酒吧出来约他们两兄弟去吃法国菜。万新有意外之喜,”我也有份?“他总觉得与大学生有个距离。”对,一起去。“又带万新叁观他们新居。万新颔首,”恭喜恭喜,已经同居了。“慧群不以为旰。事先她也徵求过父母意见。她母亲说:“最好是结婚,”父亲却道:“现在他们这一代也很少人只结一次婚”,最后,仍是叫她自己小心。

当下万新又说:“大学生到底是大学生,家居布置得别致极了。”

乘慧群转身,轻轻对兄弟说:“万亨,你转运了。”

万亨但笑不语。

慧群太喜欢这家酒馆,“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有人留连忘返,一坐好几个小时。”

酒馆启业,他父母自利物浦赶来叁观。

母亲总是过虑多多,“会赚钱吗?”

“一定会。”

她开怀了。

近这一年来万亨发觉母亲头发日渐稀疏,皮肤更为黄黑,她已步入老年。

他非得分外痛惜她不可。

“几时结婚?”

“快了。”

“请几桌喜酒?”十分关注。

万亨笑嘻嘻,“一个也不请。”

“什么,那怎么行,凡事有个交待。”

“这次,妈,你听我的,”万亨板起面孔,“是我结婚,不由你作主。”

周妈忽然记起上次她闯的祸,立刻襟声。

慧群过来,“伯母,请过来这边看看新做的真皮沙发。”

她跟着慧群过去。

酒吧生意很好。

座无虚设,人挤的时候人客索性站着吃喝,一点不嫌累。

友谊兼售各式三文治,利润甚佳。

最起劲的是周万新,他一改颓迹,开始有了打算,也重新找到约会对象。

只不过仍是洋妞。

他这样同万亨说:“外国女子要求简单,她们一不会要求男伴光宗耀祖,二不会对物质需索无穷。”

万亨笑笑,“是吗,慧群对我,没有任何要求。”

万新拨搔头皮,“你不知走什么狗运。”

那一整天,万亨有空便扮一两声狗吠,汪汪,汪汪汪,慧群莫名其妙,瞪他一眼,“神经病。”

那年五月,他们结婚。

臂礼的宾客全是酒馆夥计,只有马玉琴律师是外人,仪式简单,注埠筢在住宅园子请客,那日有阳光,适宜拍照,环境美得不似真的,万亨坐着喝香槟,感觉太过幸福,几乎有种凄凉感觉。

万新过去陪他。

“快乐吗?”

万亨答:“真没想到我还有这样一天。”

“为什么?”

“被前妻抛弃的我满以为再也不会有幸福家庭。”

“那一切已成过去。”

不远处穿看白缎礼服的慧群正转过头来向他微笑。

万新忽然说:“她到巴芙去了。”

万亨不语。

“试想想,这一切本来都是她的,她却丢弃不要。”

“不,”万亨答:“这些都是慧群的。”

他不想再提那个人,站起来走入客人堆中寒暄。

双方家长都没有来叁加婚礼,可是郑重祝福他们。

婚后慧群在市中心一间会计行工作,下了班在酒馆帮忙。

她替友谊做账,常笑道:“在英国当会计最便当,总而言之,毛利一半是税,剩下来贸客慢慢自理。”

生活彷佛已经安顿下来,直至有一日。

上午十时,照平时一样去开店门,见万新已经站在门口与一名警员指指点点。

“什么事?”

万新说:“东主来了。”

万亨看到一块雕花玻璃已碎,分明有人掷石,正叹可惜麻烦,万新递一封信给他。

他打开一看,是一封恐吓信,这样写:“支那人,你斗胆到我们的土地来杀人发财。”

万亨的面色沉下去。

人在暗他在明,以后烦恼无穷。

警员说:“周先生,我想与你谈谈。”

万亨延他进店坐下。

“信中的杀人一言是什么意思?”

奇怪,他们第一个盘问的,往往是受害人。

所以常人选择息事宁人,不喜报警。

万亨语气讽刺。“你应当去问写恐吓信的人,是不是,警官。”

“你有仇家吗?心中有否嫌疑犯,近日还有什么特别事?”

这种问题更加不着边际,完全於事无补。

十五分钟后警员走了。

万亨责兄长:“你不该报警。”

“可是我以为你想照正规榘来做。”

“写恐吓信的人知我是军人,现在做生意收入又不错。”

“那么说,是个熟人。”

万亨沉默了。

“别太担心,也许只是有人眼红,恶作剧。”

“是吗。”万亨语气苦涩。

“怎么了?”

“记得在利物浦,同学怎么叫我?”

万新耸耸肩,“清佬。”

“读公立学校,老师把我俩座位排在最后,专注前座的英童,可不理我们学到什么。”

万新笑,“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我根本无心向学,老师问我,十问九不应,要求见家长,爸妈一则没空,二则不谙英语,我又故意不交功课,当然不为老师所喜。”

万亨间:“这么说来,你我咎由自取?”

万新坐下来,“老师也是人,那不过是他一份工作,当然希望个个学生听话易教。”

“哼。”

“万亨,你太多心了。”

“日后在社会上,样样做到足,仍是人下人,退了役交罢税仍系支那人,要服从主流社会,你看每夜酒馆门口蹲看的乞丐流莺与瘾君子,都是白人主流社会。”

万新直搔头皮。

万亨重重叹息。

“我不应把店挪出唐人街。”

那日周万亨异常沉默。

慧群开玩笑问:“是谁,谁得罪了老板,还不前去叩头认错。”

第二天警员又来了。

显然做过背境调查,态度不一样,有明显的敬意。

笑道:“原来是周中士。”

“好说,不敢当。”

“能到派出所来一趟吗?”

“为什么?”

警员脸色慎重,“我们恐怕这不是一宗简单的恐吓案。”

万亨沉默一会儿,“不是青少年买不到啤酒恶作剧?”

“有资料显示,这是一宗颇为复杂的有系统及计划的案件。”

万亨取饼外套。

在派出所,警员史密斯给他看同类型的恐吓信。

“请注意,笔迹完全相同,畜意挑战警方能力。”

周万亨颔首。

“恐吓对象,有一共同点。”

万亨竖起耳朵。

“全是退役军人,曾经到贝尔法斯特执行任务。”

万亨抬起头来,忽然说:“呵,这是”“正确。”

“有无言出必行?”

“有。”

“说来听听。”

“像去年,四十五岁的可林斯少尉接恐吓信后三个月连人带车堕入山坡车毁人亡。”

周万亨闭紧嘴唇。

“我们会派人保护你。”

“你们有无保护可林斯?”

史密斯十分尴尬,“呃。”

“三五七天后见无事便松懈下来,可是这样?”

史密斯不禁有气,“周中士,你必需明白我们人力物力有限。”

“那么,自爱尔兰撤军。”

史密斯光火,“这番话你或许应当到唐宁街十号去说。”

声音太大,有人来劝:“两位两位,请息火。”

周万亨心情沉重,尽量维持镇定。

他在派出所逗留了一段时间之离开。

那晚,慧群说:“我想告假到欧洲逛一趟。”

万亨立刻说:“我陪你。”

慧群讶异,“你不是一直说老乡们都抱怨欧洲既破又烂除了教堂什么地无进赌场居然要西装结领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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