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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一妙方 第25页

作者:亦舒

隽芝看住老祝,“胎儿十分健康吧?”

“情况迄今良好。”

筷芝即时顾左右言他,似不愿多提及胎儿。

老祝问:“是不是真要找酒店?”

“挤不下就是挤不下,”隽芝摊摊手,“走马灯似,如何休息。”

筱芝也说:“她习惯独处,随她去。”

“老祝,拜托你。”

到了门外,老祝才同小姨说:“你看筱芝如何?”

“控制得极好,难能可贵。”

“大儿说每个晚上都听见她饮泣声。”老祝慎重地说。

隽芝沉默。

饼一会儿她说:“妊娠时悸惧是非常正常现象,以她的情况来讲,借哭泣抒发情绪,无可厚非。”

“我觉得很难过。”

“老祝,”隽芝讽刺姐夫,“你一生恨事多。”

别人要是这么说,老祝一定反脸,可是这是他俏丽伶俐的小姨,他只无奈地搔搔头皮,陪上一个苦笑。

“你来得及时,我怕筱芝患上抑郁症。”

“我是算好日子动身的。”

“小扮哥们来不及等妹妹出生呢。”

隽芝一到酒店房间便宾至如辞,彻底休息之后,她把当地亲友逐一约见,开始正式度假,不到一个星期,已经发觉裙头嫌窄,长胖了。

每天晚上她一定去看筱芝三两个钟头,话不多,有时各管各做事,但姐妹俩精神上得到很大喜乐。

三个男孩子有意外之喜,隽芝阿姨不但不再与他们作对,且有化敌为友趋向。

老大说:“也许隽姨要集中火力应付妹妹。”

“可怜的妹妹,我记得踢踢幼时哭闹,隽姨便伸手去弹她小小足趾。”

三兄弟不寒而栗,不知该如何保护未出生的幼妹才好。

“叫隽姨回家吧。”

“不行,她的水浒传刚讲到九纹龙史进。”

“嗳,那故事真好听。”

隽芝莞尔,难怪一千零一夜中那明敏的宫女得以生存,人们爱听好故事的偏好千年不变。

笔事讲到野猪林,易沛充便请放了两星期假来看隽芝。

在医院等消息时,隽芝为孩子们讲智取生辰冈。

筱芝的小女儿要放在育婴箱内观察,就在这一两天内,筱芝情绪失去控制,濒临崩渍。

两星期后出院,婴儿必需定期检查,起码有一年时间需要密切注意心肺发育,筱芝把孩子拥在怀中不放,筋疲力尽的她哭泣不已,却不肯将婴儿交于任何人。

老祝愤慨地说:“她不肯给我抱。”

只有隽芝可以接近她们母女。

隽芝只得搬回祝家与她们母女睡在同一房内照应,特别护士空闲得坐在客厅打毛衣。

这是隽芝一生中最苦难的时刻,一生优悠的她竟夜照顾一个幼儿,每三小时喂一次女乃,刚瞌上眼那不足三公斤的小东西又轻轻啼哭,育婴宝监再三警告;千万别与新生儿争持,一哭,使得侍候,否则自寻烦恼。

她轻轻把她揣在怀中,热情地抚模她,待她啜吸那一点点女乃水,一方面又得安慰惊怖的筱芝:“是我在这里,孩子很好,你快睡。”

第九章

睡眠不足神经衰弱的隽芝开始祈祷:“上帝呵求你赐我爱心及耐力,不不,上帝,力气比较重要,赐我无穷无尽大力士那般力气。”

不要说是液芝,连隽芝也开始不顾仪容,无故哭泣,每三小时婴儿如果不作声,隽芝便跳起来去视看,怕她出事。

奇是奇在半个月后她居然上了手。

同婴儿洗澡时手势纯熟,那小小孩子胖了一点点,手脚圆圆,入水时会得用双目示意,似在说:“安全吗?我相信你,别洗太久。”

五个男人站一旁围观,他们分别是婴儿的父亲、兄长、及未来的姨丈。

此时唐隽芝眼圈黑似熊猫,在火车站里都谁得着了。

好几次她的灵魂堕入梦乡,两只手还紧紧抱住婴儿,靠在沙发上,张大咀直睡。

有一夜,筱芝轻轻起床,自隽芝手中接过孩子,隽芝骤醒,以为有人来抢婴儿,直叫着跳起来,筱芝第一次调过头来安慰她:“是我,别怕,你且去谁一觉,待我来喂这顿。”

老祝闻声满眼红筋抢进房来,筱芝没有把他赶走,反对他笑一笑。

隽芝放下心来,筱芝痊愈了,她终于从沮丧抑郁中自拔,隽芝功德圆满。

老祝盼望地说:“让我来。”

筱芝居然点点头,把女儿交到他手中。

隽芝来不及看完全幕天伦乐,她倒在沙发上昏睡过去,这是她三个星期来第一次连续睡上五个钟头,无论拿什么来同她换都不干。

第二天,隽芝好好地整顿了一下自己,同易沛充外出吸吸新鲜空气

在渔人码头上,沛充说:“你瘦许多。”

隽芝恳求,“让我们速速订飞机票回家,不然死无葬身之地。”

沛充笑,“你那一千零一条妙方好似没有一条管用。”

隽芝遗憾,“啊你说得再正确没有,我得向读者致歉。”

待真的定下日期打道回府,又依依不舍,隽芝连看护都不信任,频频叮嘱:“她喝到一半女乃的时候会停一停,那不表示已饱,休息一刻,她会再喝,她是一个争气的婴儿,一心来做人.请予她充份合作。”

三个男孩忍不住问:“隽姨,快活林之后又发生些什么事?”

隽芝再也不瞒他们:“我带了一套水浒连环图来,我也是边看边讲,整套送给你们也罢,叫你爹说书好了。”

“可是他没有你生动。”

“我要回家了。”隽芝无奈。

“你要常常来。”

他们三男一女拥作一团。

“隽芝,”老祝突发奇想,“你一生同我们住岂不是好。”

筱芝斥责:“胡说,隽芝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家。”

短期内祝家是不会返港定居了。

在飞机上,隽芝非常清醒,沛充间她:“你不乘机大睡?”但是隽芝的渴睡病已被小希望治愈,此刻她一天睡五六个小时即够。

不过听见邻座婴儿啼哭,还是会跳起来张望。

她说:“离开那么久,不知编者读者有无牵记我。”

沛充看她一眼。

“临走我都有留言交待,可是这些无良的人一声问候也没有。”

沛充说:“一位郭凌志先生找过你几次。”

“是吗,”隽芝惘然,“你们告诉过我?”

“你忘了,当时大家全副注意力都在小希望身上。”

一回到家就忙着拨电话去三藩市:“小希望今早覆诊结果如何

隽芝一颗心早飞到那小孩身边。

良久未能平静下来,半夜坐在露台喝酒吸烟,并不享受清静,只觉凄清。

电话铃响.那边一待有人接便说:“回来了。”是郭凌志。

隽芝笑答:“回来了。”

“恭喜你做了一件有益有建设性的事。”

“小冰,大家是朋友,不妨开心见诚,没有一个男子不重视自己的后裔吧?”

小冰真的很坦白:“当然要有孩子,不然何用结婚。”

“生孩子而不结婚呢?”

小冰笑,“慢着,隽芝,我一时弄不懂你的意思。”

隽芝正在重拟措辞,小冰轻轻说:“你指做单身母颢或单身父亲?”

“世上很少有单身父亲。”

“那你指未婚母亲。”

“是。”隽芝承认。

“这个问题太严重,不适合在电话中讨论。”

隽芝赞成,“你能否移一移玉步?”

“小姐,半夜三更,人们会怎么想。”郭凌志笑。

“我们要讨论的题目,根本是一个人不足为外人道的问题。”

“说得也是,给我二十分钟。”

潇洒的郭凌志不穿袜趿着双懒佬鞋就来了,短裤球衫的他一点不损俊美。

他自携一支好酒。

一坐下来他就说:“单身母亲不易为。”

隽芝说:“兼为人妻、人母、以及拥有事业更不易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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