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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易居 第27页

作者:亦舒

“律师。”

陈晓新讶异,“那真是要人有人,要才有才。”

“你不用上班?”石子试图改变话题。

失败,陈晓新紧钉着问:“是你的男朋友?”

“不,普通朋友而已。”石子掩上门,不欲多谈。

她长叹一声。

区姑娘邀请她一起去选焙礼服。

石子说:“我对时装打扮一无所知。”这是真的。

“你肯帮眼我已经很高兴。”

区姑娘不打算穿纱或是缎子,她只想挑一套喜气洋洋的套装,配双手套即可。

石子很欣赏这个明智之举,她觉得李蓉结婚就该选雪白的大纱裙。

一路在市中心游览橱窗,忽然区姑娘说:“这个好。”

石子一看,连她那样的门外汉看到招牌字样都吓一跳,小心翼翼说:“这个牌子贵不可言。”

区姑娘笑,“一套不要紧。”

推门进去,幸亏店员殷勤招待。

石子在一旁耐心等待区姑娘试穿,心中莞尔,这便叫作陪他人置嫁衣裳。

另一位售货员热心问:“是你妈妈吗?”

石子连忙嘘一声,悄悄答:“是朋友。”

售货员知道造次,不再出声。

区姑娘拎着两套衣服来问:“哪个颜色好?”

石子一指:“大红。”

区姑娘很满意,“就这套红色的好了。”

又顺便配鞋子手袋耳环,付帐之际,要动用两张信用卡。

不知是否由男方出这笔巨款。

区姑娘笑了,“我自己颇有妆奁,不劳别人出手。”那当然,老板娘嘛,其实谁出无所谓,只要高兴即可。

有了一次经验,石子自告奋勇,“李蓉,我陪你去挑婚纱。”

李蓉一怔,“婚纱?不不不,我们打算注册结婚,一切从简。”

大出石子意料,“为什么不铺张一下?”

李蓉笑答:“我不想太过张扬。”

“那我是没有机会做伴娘了。”

“那不是太委屈你了吗,你应当做证婚人。”

“证婚应由老陈担任。”

“我们再商量吧。”

两宗喜事待办当儿,初秋悄悄来临,石子开学了。

回到学校,她松了口气,精神正式有了寄托,再无旁骛。

忽然之间她有点害怕毕业,一旦除却学生身分,不知如何自处,现在再苦,总也还有个目标,毕了业环境若无改进,岂非更惨。

一日放学,发觉麦志明在课室外等她。

石子吓一跳,在无边无涯大的大学校舍里找一个学生谈何容易,可见麦志明是何等逼切要见她。

“什么事?”

麦志明垂头丧气。

“家里有意外?”

“不,是我自己。”

“快做新郎倌了,有什么烦恼?”石子心中疑惑不已。

“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石子带他到树荫坐下,“此地静,你说吧。”

只见他紧握拳头、懊恼得出血,“石子,我在多伦多有朋友,他们说,李蓉曾是一个香港人的情妇。”

石子一怔。

“李蓉从未向我提及此事。”

“这可能是恶毒谣言。”

“不,对方有名有姓,在华人社区相当有名望,”麦志明十分颓丧。

石子讶异,“阿麦,你在外国长大,为何如此狷介,你竟为女友过去计较?”

阿麦一怔,缓缓低下头。

“你那么喜欢她,又已决定结婚,她亦肯一心一意跟你过一辈子,过去之事如烟消逝,闲杂人等说的是非岂用理会,莫为谣言错过良缘。”

麦志明的头越垂越低。

石子没好气,“你过去还少得了女友嘛?难保没有同金发红发的洋女亲密过。”

阿麦的头又渐渐抬起来。

“眼睛要看将来,看过去有何用?过去她不认识你,你又不认识她。”

“我想问个究竟——”

石子斩钉截铁:“不能问,结婚与否,你都无权问及她的过去,人要生存,彼时你又不知她的存在,不能帮她,现在提出来质问于事无补。”

阿麦叹口气。

“要不要这个人随你,请勿要求她解释澄清。”

阿麦看着石子,“你也不会对未婚夫谈及你的过去?”

石子笑了,“我觉得时机到了,自然会说,如不,我的过去,纯是我的私事。”

“结婚不是两位一体了吗?”

石子大笑,“你不是想玩二人三足游戏吧,当然不是!你仍是你,她仍是她,只不过互相爱护扶持而已。”

“石子,做你的伴侣是幸福的。”

石子却十分惆怅,“是吗,为什么我找不到伙伴?”

麦志明站起来。

“且慢,你思想搞通没有?”

阿麦点点头。

“婚期订在什么时候?”

“十一月。”

“在福临门办喜酒?”

“当然。”

“阿麦,不要理会别人说什么,切勿告诉李蓉你曾经来找过我。”

“是,我知道。”

“将来她有什么事瞒你,我来帮你找她算帐。”

“听你口气,像个大姐。”

石子无限唏嘘,“我知道我最终会成为大姐、前辈、导师。”

麦志明笑起来,抬起头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点头说:“这就是大学堂了。”

“来,我们一起走。”

临分手,麦志明说:“石子,真没想到你对李蓉那么好。”

石子嗤一声笑出来,“我对谁好你要细想想。”

“是,你一直关心我。”

回到家,才吁出一口气。

李蓉正在打毛线,石子过去一看,温柔地说:“这一行不对了,赶快拆掉重织。”

李蓉笑,“人生有何错憾若可拆掉重织就好了。”

可惜欧阳乃忠已经不再与石子联络。

九月份区姑娘先在福临门摆喜酒,石子一早去帮忙,站得双腿酸软,笑得牙关僵硬。

区姑娘给了石子一个红封包,叮嘱了许多话。

石子眼睛红红,都听在耳内。

远亲不如近邻,这个道理又一次获得证实。

石子写信给母亲:“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竟也住下来了,说起英语,口音亦与本土人无异,渐渐月兑尽乡音,下个月,将把申请表递进去,不日可与母亲团聚……”

母亲来了,自然知道细节。

亲眼目睹李蓉在婚书上签名,石子才松了一口气。

那日在婚姻注册处观礼的亲友甚多,坐在石子身后是两个中年女士,絮絮说是非。

“太漂亮了,水灵灵,没幅相。”

“这种大陆女子,最要紧是找户头办居留拿护照。”

石子刷地一声转过头去看着她俩,笑眯眯说:“两位太太真好兴致,当心舌头生毒疮。”

说是非者忽然遭到那么直接的抢白,顿时呆住,不敢还嘴,半晌,二人搬到别的地方去坐。

石子一直维持着那个笑容,直至礼成。

李蓉搬走了。

石子又得去登广告寻找室友。

天气渐冷,这究竟是北国,很快日短夜长,只得七八个小时太阳,气温很快会降至零下。

在这种时节来到温埠,印象分必定大减。

石子本人却不介意,前年下大雪,她拍了许多雪景照片,寄给亲友观赏。

她披上旧大衣,去何家做客。

王德晶出来招呼她:“四柱在上海,有什么事我可以马上打电话给他。”

“无事无事,王小姐你太客气,我来看看可需帮手。”

“不敢麻烦你,现在孩子们很会照顾自己,我稍为跟一跟就可。”看情形不用闹保姆荒了。

“开学了吧?”

“是,司机已回来销假。”

“那一切已上轨道。”

王德晶笑,“马利返乡,不再续约,新家务助理还在学习,孩子们想念你的上海菜。”

“我的手工十分粗糙。”

“石子你真谦虚,对了,有一件事想请教,我在地库杂物房找到一块铜牌,上面有不易居三字,那是什么意思,你以前可见过这牌?”

石子一愣,马上反问:“不易居?”最好不发表意见。

“是呀,多怪。”

“嗳,是有点奇怪,会不会是谁有感而发,指这个都会不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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