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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人 第18页

作者:亦舒

检查杂物的当儿,却发觉多出一张卡纸来。

纸张对角折叠过两次,祖斐将之摊开,上面用英语大楷写着:你可要知道靳怀刚是什么人?请拨九九八八二。

祖斐怔住。

这卡纸来自何处?

分明是第九流的离间计。

所作所为,像出自一名幼稚而妒忌的少女之手。

祖斐低声道:“靳怀刚是什么人,他自己会告诉我。”停一停又说,“如果他不说,我也不在乎。”

但谁把纸张放进她手袋中?她一直紧紧抓住它,没有人有机会下手。

除非是——

不不,不是程太太,祖斐深信她没有这样无聊。

呀,她想起来,是那穿露背装的女郎,只有她的手碰到过手袋。

她是谁?

怀刚的前任女友?

祖斐失笑,既是前任,就无关重要,她身为现任,那才厉害呢!睡吧睡吧,哪个成年人没有一两段故事,旁人说起方祖斐,也可以指出,她曾拥有两个未婚夫。

祖斐把纸条团皱,丢到垃圾筒。

这等鄙下的告密者,唯恐天下不乱。

祖斐最看不起这种人,因为他们同时也低估她的智慧,她有眼睛,会看;她有耳朵,会听,靳怀刚是什么人,她知道,不劳旁人操心。

但是,祖斐仍然怀着一个疙瘩睡去。

是沈培的声音使她振作。

“喂,他喜欢吃什么菜,我去订位子。”

“他吃素。”

“我娘家的老厨子做得一手好斋菜,没问题。”

“那麻烦你了。”

“祖斐,我也不知道是好消息抑或坏消息。”

“什么事?”

“祖斐,你又要做阿姨了。”

祖斐要在心中盘算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哎呀”一声,“恭喜你,但,周国瑾大姐怎么想?”

“要是你肯替我四个礼拜,我想不会有问题。”

“几时生养?”

“今年八月。”

“要是我还在本市,我一定挨这个义气。”

“不在本市,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一言难尽。”

“你要离开我们?”

“沈培,再生一个女儿,我好久没看见挥舞的小拳头了。”

沈培锲而不舍,“祖斐,你要移民?”

祖斐不想瞒住好友,“有这个可能。”

“唉呀。”沈培如听到晴天霹雳。

“别反应过激。”

“叫我怎么舍得你。”

“沈培,不一定走得了。”

“神秘的靳怀刚先生到底要把你带到啥子地方去?”

“沈培,言之过早。”

“你这个人,嘴巴密实,肯稍微透露消息,一定已有九分光。”

祖斐苦笑,沈培太过乐观。

“方祖斐,你到底移民到哪一个鸟语花香的国家去?”

祖斐答不上来。

“人各有志,去或留,是你自己的决定。”

“星期六晚上再说。”

“祖斐,我真舍不得你,虽说交通方便,到底不如天天见面,热辣辣地把我俩拆开,太难堪了。”

祖斐听得笑出来,强忍住免使沈培难堪,毕竟她不见得对每个人都如此慷慨热情。想到这些年来沈培给她的鼎力支持,也不禁黯然。

“祖斐,你的怪招真是多,不过我也一一招架下来了,我们会想念你,我会让你亲自把消息告诉周国瑾。”

“谢谢你,沈培,多点休息。”

已经有别离愁情了。

手续一桩一桩办起来,成功的话,便要离开土生土长的城市……祖斐不要去想它。

她感慨地叹息,为什么总得有所牺牲。

在这样紧张时刻,还有人百上加斤,来中伤靳怀刚,谁说生活不是多姿多彩。

门铃响,祖斐立刻站起来吩咐女佣:“如果是祝先生或是郑先生,说我不在,切勿开门。”

“如果是靳先生呢?”女佣也真幽默。

祖斐苦笑,“请他进来。”

女佣开了门,咕哝半晌,回来告诉祖斐:“他什么都不是,他说他姓欧阳。”

“我不认识他。”

“那我叫他走。”

祖斐点点头。

女佣又与那人交涉半晌,回来说:“他不肯走。”

祖斐只得亲自去打发他,她走到门前,那人立刻向她打招呼,“方小姐。”

“你是哪里的?”

“方小姐,我代表我们的女同事向你致歉。”

“谁是你的女同事?”

门外的陌生人苦笑,“昨夜把字条塞进你手袋那个女子。”

好哇,自动现身了。

但,为什么涉及一组人?

“方小姐,我们可否坐下来谈一谈?”

“你们是谁,代表什么组织,为何针对我。”

“方小姐,我们丝毫没有恶意——”

祖斐不欲多说,“我不关心你们怀疑什么人,我接受你的道歉,请你们以后不要来骚扰我。”

她要关上门。

“方小姐方小姐——”对方非常焦急。

“还有什么贵干?”

“方小姐,你对靳怀刚,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祖斐怒向胆边生,“没有!”大力拍上门,呼地一声。

女佣好奇张望,祖斐白她一眼。她一定认为女主人生活放荡风流吧,门外等满了异性,逐个排队上。

第七章

怀刚究竟在哪方面得罪了这一班怪人?

至少有一男一女试图与祖斐接触,勉强她相信靳怀刚身份充满内幕。

祖斐历劫江湖,自有她的一套,高招中包括逃避现实、驼鸟政策、和血吞牙、折臂藏袖,统统是全褂子的武艺,她说不要听,便绝对听不到。

这些人到底是谁?

下午,祖斐出外购物,走到超级市场,就碰见她最不想见的人。

祖斐记得那艳女郎,就是她把字条放进手袋里。她跟贴她,使祖斐沉不住气,霍地转过身子来,瞪住她。

女郎吓一跳,手上杂物全掉地下。

祖斐见她惊惶失措,反而放下心来,这分明是个业余者,祖斐一向对女同胞友爱有加,便放她一马,急步走开。

她即跟上来,“方小姐,我姓公冶。”

祖斐烦恼地说:“你想怎么样。”

“方小姐,我是康达尔大学天文学系研究院的副教授。”

祖斐看她一眼,假使她是真的,倒值得肃然起敬。

她的祖先懂得与鸟类通话,她呢,会得与星星私语?

“欧阳是我的教授。”

又一位教授。

“方小姐,一言难尽,我们能不能坐下喝杯咖啡?”

祖斐觉得这个葫芦太深太黑,不去打开它什么事都没有,一经探索,后患无穷。

“你所不知的不会伤害你”,祖斐最相信这句谚语,无知即幸福,祖斐微笑着摇摇头。

“方小姐,要是你回心转意,打九九八八二找我。”

“不用等我的电话,”祖斐说,“免得你失望。”

鲍冶小姐脸上露出欣赏敬佩的神色来,“方小姐,但愿你不后悔,但愿他也如此爱你。”

祖斐拒作任何评论,空手回到公寓,立刻托在大学堂工作的朋友去查清楚康达尔大学天文学系的底细。

正在等待消息,靳怀刚的电话来了,祖斐孤军作战这些时候,听到他的声音,不禁鼻子发酸,“怀刚怀刚怀刚。”

“一切都好?”他似乎也听出声音中异样。

“花又要谢了。”

“明天我来换新的。”

那就表示他今天不打算出来。

“傍晚我再与你通电话。”

双方依依不舍之情再难掩饰。

祖斐掩着脸,内心异常困惑,怕要打败仗。

大学那边有消息来。

“康达尔大学的确有天文学系,其中一名教授是华裔美籍人士,复姓欧阳,男性,四十一岁,身高一七六公分,重六十公斤,留阿胡髭,一表人才。”

“是,是他了。”

“欧阳与他的学生钻研一项非常奇特的题目,已有数年之久,最近七个月,他们把整个研究院搬到本市来,曾经要求国防部协助,被郑重拒绝。”

“他们的题目是什么?”

“已有不少有识之士认为他们已经离题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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