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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真记 第17页

作者:亦舒

她已经不去研究线路为何不住受扰,而且总与同一对男女搭在一起。

男:“你明白了吧。”

女:“你想不劳而获。”

男:“唉,我与你都是苦出身,我俩太懂得世道艰难,不劳而获有何不可?你会原谅我。”

“你要我让路给你。”

男方讶异,“你是知识分子,你不会做戏给别人看吧,你会自爱的吧。”

听到这里,施予又一次震惊,她鼻子一酸,流下泪来。

洛芸在另一头大大不耐烦,“施予,施予,你还在不在,你怎么魂不守舍?”

施予答:“我累了,洛芸,我们改天再谈。”

洛芸无奈,“我明天上你家来。”

洛芸挂断电话,但是陌生男女仍然对话,不受中断,施予如着魔似。听他们说下去。

声音越来越清晰,他们的声线动听,语气也非常戏剧化,一如广播剧。

只听得女方凄酸地问:“我的创伤如何弥补?”

男方答:“我们是成年人,都懂得生活中人不可能避免受伤。”

女方轻轻哭泣。

“不要浪费眼泪,没有人值得你那么做。”

“我为人生路的艰苦落泪。”

“终于还不是都活下来了。”

在一边旁听的施予,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男方温言相慰:“想想我们在一起的好日于.不要恨我。”

施予不想再听下去,她放下话筒。

在一起过的好日子,高旅高旅,你可有感念我们的好日子。

他已经连续二十多天没有与施予通消息。

第二天中午,施予跟同事去吃午饭,蓦然遇见高旅。

他也是同一大班人在一起。

恋人与恋人相望,近在咫尺,相隔却似有万重山,施予食不下咽,在人群中他仍然那样突出漂亮,她匆匆低下头。

斑旅终于走过来,“施予。”他叫她。

施予离桌跟他说话,少不免强颜欢笑。

他轻轻对她说:“我最近事忙,……公司要派我到伦敦上课,回来为我升职,也许让我进董事局。”

啊,施予大大震惊,来了,来了,一模一样的借口、假话、推搪。

但她只淡淡地笑笑:“我明白。”

斑旅欠欠身,“我早知道你是个明理的女子,最最难得。”

施予觉得多讲无益,压下悲哀,“朋友在等你。”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这样贤惠。

是电话中神秘的对话教育了她。

那高旅倒反而恋恋不舍,“施予,我会尽量抽空。”

施予颔首,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

同事取笑她:“有话,什么时候不好说,偏来这里讲,为难舍难分现身说法。”

施予泪盈于睫。

洛芸在黄昏时分跑上她家。

摊开一大叠文件,“醒一醒,施予,请看宇宙给我们什么样的条件,还不跳槽,更待何时?”

施予握着酒杯,漠不关心。

洛芸一口气说下去:“阳明别墅的房屋津贴,年薪百分之甘五的红利,公家司机及车子,出差坐头等飞机,两年合同约满之后我们可以退休了。”

施予淡淡说:“那多好,你几时过去?”

“你走,我也走。”

“你认为值得走?”

洛芸搔搔头皮,“施予,在原公司也有一段日子了,做下去也不会有大出息,看着别人名成利就,我心急如焚,”叹口气,“转转环境也是好的。”

施予点点头,“那么,咱们姐妹俩就押下去睹一记吧。”

洛芸欢呼一声:“我叫宇宙去准德合同。”

“来,”施予说:“为做到老做到死喝一杯。”

“讲得太好了。”

这样坐在家里偷偷的喝最容易醉。

翌晨,施予的头痛得要裂开来。

还没坐好,秘书就来传:“大老板要见你施小姐。”

施予连忙上楼去。

大老板的秘书早迎出来招呼,施予一看便知道是赞不是弹。

进得大班房,洋上司请施予坐,也不说客套话,开门见山,便说:“阿施,为何跳槽宇宙,我们亏待了你吗?”

施予一怔,消息传得恁地快。

施予于是笑笑说:“谁没有谁不行呢。”

上司答:“当然行,可是日子还会不会那么开心呢?施予,留下来,我们已经另拟新合同待你过目。”

“一般条件不会打动我。”

“请放心,答应我,看毕合同才与宇宙谈判。”

施予颔首。

呵情场失意,事业反而顺利起来。

回到自己岗位,她拾回一点信心,原来高旅不再爱她,同她工作能力无关,施予放心了。

那夜她睡得比较好。

三个月了,第一次没有提心吊胆地等电话。

真凄苦,有时听见隔壁人家的电话铃,也误会是高旅打来,睡梦中跳起来,好好的一个人,变了感情奴隶。

幸亏这一切一切苦处,只有她自己知道。

斑旅已经改变主意,作出抉择。

施予呵施予,她对自己说:你喜欢与否,伤心与否,都要接受这个事实。

她淋一个浴,想起月前曾经买过一件新睡袍,干脆取出穿上,她感慨的想,咦,又活下来了。

正用大毛巾擦干头发,电话铃响。

一定又是洛芸。

她取起话筒,“喂?”

一边留意有没有人搭错线,那一男一女神秘之对话会不会持续。

电话中一片静寂,“喂,喂?”施予不耐烦。

“施予?我是高旅。”

斑旅,声音为何如此陌生?

这是真高旅还是假高旅?

“施予,这么晚找你不好意思。”

施予心酸,忍不住在心低冷笑一声,从前,他的热情往往遮盖时间观念,半夜三更都打电话过来:“听听你的声音”,施予往往与他声音共眠。

今日变得如此守礼客气,由此可知两个关系是完蛋了。

斑旅十分感慨,“施予,你为什么不骂我?”

施予答不上来。

“我故意疏远你,希望你知难而退。”

施予大奇,这真是高旅,抑或是打错电话的陌生男人?

他叫她:“施予,施予?”

施予只得应他,“夜了,又累又弱的时候说话不作数,为免天亮时反悔,明天再讲吧。”

对方见她如此理智,倒是一呆。

施予忽然觉得自己占了上风,于是轻轻说:“休息吧,有什么话要说,有什么牌要摊,一于留待明天。”

她根本不想说下去。

斑旅怔怔地说再见,他刚挂上电话,施予又听得那一男一女的声音传来。

男:“你居然到处哭诉我的不是。”

女:“我要叫你好看,我要拆穿你的假面具。”

男:“你令我难堪之余,同时也令你自己出丑。”

女:“我顾不得了。”

男:“你会后悔的。”

女:“我不管,我已伤心绝望,我没有将来。”

听到这里,施予忍不住对牢电话大嚷:“不不不,你会找到更好的人,还有,更好的工作,你会名成利就,你会得到一个幸福家庭!”

电话中一片静寂,那一男一女停止对话。

棒了一会儿,那男人问:“谁,你是谁,为什么偷听人家说话?”

女的也忽然与男的同一阵线,“对,你不知道偷听人家讲话是不道德的吗?”

施予为之气结,忍不住说:“狗咬吕洞宾!”

她大力挂了电话。

那夜她实在睡得不错,一睁开双目,居然已经天亮。

回到公司,上午十一时,新合同已经放在她的办公桌上。

这么快。

几年前,想与老板说几句话,都要等一个上午。

所以一切都要靠自己争气,等到做出一番局面来,连老板都要写个服字,另眼相看。

签不签这张合同她都已经胜利。

施予娄然把合同从头到尾细细读一遍。

条件好得令她哗一声叫。

她取起笔,一挥,就把名字签下。

何必跳槽,做生不如做熟,施予自会同洛芸解释。

这时,秘书急急通报:“老板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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