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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火柴的女孩 第15页

作者:亦舒

三婆婆的指示错不了,往事同梦境没有什么分别。

她要把握今天。

至今王小凡还收着那张药方。

秘密

王建晖对她的好友张秀川说:“你应诊去看看你母亲,她问起你。”

秀川转过头来:“谁告诉你?”

“你继父同我通过电话,他知道我与你是好朋友,也许我会有说服力,也许你会给我面子。”

“他错了,他不应把家事外传,建晖,你若介入我们家事,当心我同你绝交。”

建晖笑,“这算是恐吓吗?我没怕过,多年来我为你母亲传话不下百余次,至今我们仍是好友。”

“你少管闲事。”

“秀川,她病了.进口院巳有一星期。”

“我不关心。”

“你不关心你母亲?”

“建晖,我可不可以不同你讨论这个问题。”

“她的情况不大稳定,秀川,我劝你莫做出会令你自己后悔的事来。”

秀川霍地转过身子来,“王建晖,如果我需要你的意见,我会问,我有没有问过你?”

王建晖与秀川虽多年朋友,但兜口兜鼻遭此抢白,一时下不了台,也睹气离开秀川的办公室,决心不做这烂中间人。

有什么好处?又没有酬劳,每次做好人,都损坏她与张秀川之间的感情。

平常,秀川是最最谦和有礼兼具涵养工夫的一个人,处理人事关系尤其有一手,化干戈为玉帛是她的专长,但,别同她提起她母亲。

一提到这两个字秀川的脸就拉下来,不可理喻。

建晖只能叹一句每个人都有怪毛病。

回到自己岗位,电话响起来,一听到对方声音,建晖便诉苦:“唐先生,秀川把我当贼似骂一顿,我不想再担此重任,你目已同她说吧。”

那位唐先生呆半晌,“我们有多年没有说话了。”

建晖原是热心人,“我真不明白,唐先生.你与秀川,以及伯母,全部都是受过教育,最最合理的人,怎么会搞成这样?”

唐先生沉默。

“对不起,我讲得太多了。”

“不,”对方深表歉意,“这件事原应由我自己来办。”

建晖松一口气,她挂上电话。

一整个下午都没同秀川讲话。

秀卅的脸上似蒙着一层黑气,可见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建晖颇知道秀川的家事,她俩可以算是无话不谈的朋友,除出极私陷的秘密.其他事都曾经拿出来互相讨论,双方也懂得为朋友守秘,这点两人都引以自豪。

秀川的父亲是二世祖浪荡子,家里长辈段不喜欢他,只让他在属下其中一间公司担

任一个闲职,生活很普通,手头一紧便把工人辞退,有名无实的少女乃女乃什么都自己动手,少爷爱吃爱玩的脾气一直不改,秀川七岁的时侯,父母正式离异。

秀川曾经抱怨:“最不好的就是,她竟上法庭申请把我带走抚养。”

建晖记得她笑道,“令堂若果没做这件事,社会与你又会怪她欠缺母爱.把你丢在

张家,饱受歧视等等。”

“你懂什么?”秀川瞪好友一眼,“张氏有教育基金,第三代一到十五岁,统统送英国寄宿留学,官把我判给母亲抚养,我便损失惨重。

“你太现实了,跟母亲生活,到底比寄人篱下略强。”

“什么叫篱?那是我父亲的家。”

“你父亲也并不受欢迎。”

“我这一走,便等於自动放弃一切权利。”

“算了,秀川,我们靠自己一双手岂非更好。”

那是要吃苦的,秀川的母亲做过许多分工作,待遇菲薄,好几次熬不下去,咬著牙靠借贷渡日。

秀川有位三婶婶,心地特别好,时常暗中接济她们母女,直至当家的老祖母发觉此事,表示不满,才停止善举。

这个时候,秀川的父亲早已另外结了婚,养下弟妹。

老祖母如秀州去讲话,秀川见到张家的气派,便深怨母亲多事.把她硬带出去,弄得不汤不水。

老祖母发话:“外人看你,怎么都还是张家川字辈的人,如今搞得这样褴褛,统共是你那不自量力的母亲所害,现在你要回来已经太迟,我这里教管深严,你未必习惯,我告诉你怎么办,你每个月到律师处去支一笔津贴费,别再到处借钱献世。”

这番话把秀训脸上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凄凉地笑看离开张家,父母不争气,子女多吃苦。

没有靠山,一沉百踩。

那笔津直费用付到张秀川大学毕业。

祖母去世,大伯当家,津贴立刻自动取消。

那时,幸亏秀川已经找到第一分工作.与王建晖做了同事。

建晖一直知道秀川与母亲的感情并不好。

建晖同情伯母:吃足了苦,尽了力,可是还不够好,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老式女性特别喜欢给别的女性施加压力,当年人家没把孩子带走,是灭绝人性,非要家家户户卖了肉养了孤儿,才叫合理。

张伯母的年纪非常的轻,水灵灵容貌,说她与秀川是两姐妹呢,不像,因为秀川是刚建型,但外型上张太太真不似秀川的母亲。

秀川说:“她结婚时才二十岁。”

当年流行早婚,廿三岁之前不结婚就有嫁不出去之叹。

秀川虽然搬出来住,周末也偶尔返家,有时还带着建晖,直至她母亲再婚。

那是她与母亲真正决裂的原因。

反应是那样强烈,秀川毅然与母亲断绝关系。

建晖见过秀川的继父,因此更加不明其所以然。

唐大钧是们非常正派的一个人,外型十分潇洒,又是专业人士,张秀川应当为母亲庆幸,但是数年来她一直采取敌对态度。

“如果她要再婚,应该把我留在张家。”

这简直不似磊落的秀川说的话,建晖实在看不出留在张家有什么好。

张家几个第三代女孩子都成了无聊的名媛,家道有田破落,她们身分也不是那材吃香,反而张秀川因在政府里身居要职,叫她们刮目相看。

没理由秀川要调过头来羡慕人家。

母亲与唐某旅行结婚,秀川也没留在家中,她拿了长假,走得影踪全无。

回来的时候,一张脸黄黄的,人非常非常沉默,埋头工作,拒同事於千里之外,无

论别人说什点笑话.她一律板著睑。

大家感慨说:“张秀川高升之后变了脸。”

建晖分辩:“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有心事。”

同秀川说起,秀川落寞的答:“我有不笑的权利。”

因此建晖也没有要求她改。

可是母亲病重,亲云拒绝探访,实在说不过去。

也不宜多管闲事吧,毕竟如饮水,冷暖自知。

那日下班,建晖甫走出电梯,便看到秀川与一个人在说话。

那是她继父唐某,神情忧郁,却不减风度。

建晖连忙闪在一旁,自另—个出口离去。

她没有听见秀川与她继父的对话。

唐大钧对秀川说:“你母亲病了。”

“我知道。”秀川低着头,如一名赌气的学生。

“她渴望见到你。”

“我无话可说。”

“你不必说话,只需到医院去探访她。”

“我不要去。”

“为什么?秀川,为什么?”

“为什么?你应当知道,”秀川抬起头来,讽嘲地笑,“你还来问我?”

“你至今不原谅我们。”

秀川拉一拉外衣领襟,向前走去,司机与车子正在等她,她不想与继父多说。

唐大钧忍无可忍,伸出手去,拉住她袖子。

秀川猛地转过头来,怒目相视,总算正眼看到唐大钧的眼睛里去,呵他一点都没有变,过半晌秀川说:“你这算什法?”她挣月兑他的手,“我说不去就不去,你以为用粗就可以?”

唐大钧只得叹口气,看著她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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