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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练 第19页

作者:亦舒

“进来。”

她一头撞在我怀中,哭了起来。

我两只手很自然的抱看她,把她拉进屋子,关上门。

“什么事,什么事,慢慢说,这么有办法的人还要哭,咱们这等小人物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我用手帕替她抹眼泪。

她呜咽:“我不做了。”

“好极了,你也颇有节蓄了吧,不做只有更好。”

一定是在什么财主那里受了委屈,谁在工作上没遭遇过委屈呢,神通广大的莉莉也不例外。

“你爱我吗?”她忽然抬起头来问。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我很关心你。”

即使她的眼睛红肿,头发散乱,那更增加一种原始的野性美,拥她在怀,我心跳得要裂胸而出。

“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陪我到外国去,我要开始新生活,陪我一块儿去,我有足够的本金可以吃利息,两个人的生活不用愁,我在温哥华市中心罗布臣街有层上下打通的公寓,你会喜欢的……”

我轻轻掩住她的嘴,“你会喜欢一个跟住你吃饭的男人?”

她怔住,大眼睛徨然。

“莉莉,我们两人不是同路人,我们只可以到此为止,你明白吗?再也不能进一步,请珍惜我们的感情。”

她又伏在我膝上一会儿,然后镇静下来,飞快在我脸上物一下,“我走了。”

“我送你。”

“不必,”她拉拉皮裘,“我会好的,一下子我就想通了,我不会时时这样软弱。”

“莉莉——”

她紧紧抱我一下,然后打开门,出去。

我要抓她,只碰到她皮裘的一角。

她翩然走了,我却倚在门框良久,又不知下一次见她是在什成时候,什么地方。

我的心刺痛。我们只有这样分手。

我们只有做朋友的缘份。

快乐

抱着弟弟自医务所出来,天已经黑了,下班时分,交通挤得不得了,一大推人站在停车湾旁等计程车,人人憔悴而心急,巴不得一个箭步上去抢到空车,好回到家洗个热水澡休息,从头来过。他们当然不会对抱着病重的少妇礼让。

弟弟在怀中越来越重。

他疲倦的说:“妈妈,我口渴。”

这两岁半的孩子是我宝贝,听到他如此诉苦,我心急如焚。

正在顿足,无措,忽然有一辆雪白的大型房车滑过来,停在我面前。

有人叫我:“周光楣?”语气并不十分肯定。

谁,谁会这样叫我?只有中学同学才连名带姓叫我。

抬起头,只见一位浓妆时髦的女子坐在车中,摇下车窗,正向我招手。

我冲口而出:“马咪咪。”

“唉呀,果真是你,快上来,我送你。”

我也顾不得客套,街上风又大,像是随时要下雨的样子,碰到救星,立刻抱着弟弟跳上车。

“谢谢你。”

“住哪里?”马咪咪问我。

我说出地址。

弟弟挨在我胸口睡着了。我双臂酸软。

味咪打量我,我也打量她。

我说:“你越来越神气,你瞧你标致得!”

她说:“刚才塞车,我看到一位太太抱着孩子站在那里等车,心中就想,糟了,这一等怕要个多小时,香港人多没礼貌,不会让她的。没想到是你。”

“是。”

她拨开弟弟的衣领看清楚他的小脸,她失声,“噫,同徐士用长得一模一样,好不俊朗。”

“过奖!这么小,哪里奋得出。”

“他的脸好熨。”

“发寒热,我带他出来看医生。”

咪咪犹疑地问:“你们生活好吗?”

“好呀,谢谢你。”

“去年在聚餐会见过士用……你怎么没出现?”

“我没得空,弟弟下面还有小婴。”

“什么,两名了?”

我愉快地点点头。

她细心的问:“有没有佣人?”

“有一个菲律宾工人,非常合作。”

咪咪欲言还休,看我数眼。

我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多年老同学。

饼半晌她说:“你太辛苦了。”

我换个题目,“这辆车,是传说中的劳斯莱斯吧。”

“不是,是宾利,宾利比较含蓄?”她说。

我什么都不懂,对牛弹琴,说了也是白说。

“士用好吧。”

“很好。”

“升级没有?”

“前年升过一次。”

“现在有房屋津贴吧。”

“有。”

“士用是个君子,像一般君子,他不会同人去争,在现今社会是吃亏点。”

车子顺利的把我送到目的地。

我抱着孩子下车。

我再三同咪咪道谢后才告别。

回到家,士用来应门,直怨我。

“急煞我,什么地方去了,要看医生,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没事没事,打一针,明早就退烧。”

女佣把弟弟接过去喂药,我到婴儿房去看妹妹。

“辛苦你了。”土用在我身后说。

“累吗?”

“还好。”我伸个懒腰。

在晚饭桌子上,我同他说,我碰见马咪咪。

土用放下报纸,笑问,“她还是那个样子?”

“是的,”我莞尔,“坐司机开的大车子,穿得似要去喝喜酒,超级生活水准。”

土用打趣地说:“你也有司机呀,我就是你司机。”

我说:“何止,你还是我朋友,导师,有时客串厨师及褓姆,更是我的爱人,孩子们的爹。”说看自己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光媚,你可快乐?”士用问我?

“大部份时间是。”我点点头。

“你对生活很满意?”

“很多时候是。”

“你不觉得清苦?”士用又追问。

“土用,如果我们也算清苦,未免太过,”我温和的说:“有佣人,有车子,自置产业,安居乐业。”

“可是你白天要辛劳工作,晚上又得看护孩子,结婚至今足有四年,我一件首饰也未曾买给你……但是你看马咪咪。”

“那我不如羡慕英国女皇,她生活更豪华,快睡吧。”

一宿无话。

咪咪认为她占尽上风,第一,她家境富有。第二,她本人比我能干、在公司的职位也比我高。第三,她比我漂亮。

女孩子漂亮有三分靠打扮,她十分会粉饰自己,我站在她身边,肯定不会有人注意我,当然是她抢镜头。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对土用发生兴趣,土用比较适合我,他很朴素很平凡,安份得几乎没有出息,只懂得做妥份内的工作,同我一样。

可是晶光灿烂的马咪咪偏偏就是喜欢他。

士用很技巧的与她保持段距离,同时又怕我误会,故此有一段时间生活非常尴尬。

我们宣布婚讯时她不相信,把士用约出来,问他:“你选她,为什么?”

土用很诧异,那么聪明的女子竟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来。

他答:“当然因为我爱她,同时我觉得她适合做我终身伴侣。”

马咪咪还说.“士用,你不够胆量接受挑战,你只敢与比你更低的女人在一起。”

这话非常具侮辱性质,士用在很久以后才告诉我,但我没有生气,不是器量大,而是我自觉非常幸福,不想再为小事劳气。

咪咪至今还没有结婚。

她脾性那么怪,趣味那么特别,很难找到对象。

不过也不是每个女人都渴望过主妇生活,她在社交圈很活跃,一年出门旅行三西次,她有她的乐趣。

我没想到第二天马咪咪就来找我。

我在写字楼做得手忙足乱,一时间没想起她是谁。

“哦,咪咪,好吗,昨天真感激你。”

“要不要出来吃午饭?”

她约会我?真奇怪。

“好哇,”我只得说:“什么地方?”

“嘉蒂斯吧,明天中午一点整。”

“明天见。”

士用叫我不要去。“她分明是要在你跟前示威。”

我并不知道那著名的饭店在哪里,经过打听,才模上去。

咪咪比我先到,我笑着同她说,我找了半晌。

她说:“我天天在这里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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