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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世情缘 第21页

作者:亦舒

我等今晚的女主角。

人客中,苹果也在。她兴奋的与男伴说话,一直说个不停。男伴礼貌地听着,我看他的脸,张彦!原来苹果得不到我邀请,找着了张某。女孩子永有办法。

她看来如此开心,难怪,第一次参加隆重的舞会,已足够她被同学羡慕好一阵子。

我看不到沈礼。

苹果上了张某的车,远去,她今夜必有一个愉快的梦。

我下了车,要等的人未见。

客人疏了,接载贵宾往返游艇的小船,泊在一旁。蓦地,另一只小船,慢慢驶来,船上灯火通明,船头站了几个大汉,衣冠楚楚,我知道,格斯的专船来了。码头上忽地多了几个人,站着恭候。

白冰,水玲珑和格斯,由众人簇拥着上了岸。这边的路灯暗淡,没有留意某一辆车子旁,站了一个痴迷的人。

风吹动水玲珑的秀发,吹动她长裙的下摆,她仪态万千地走着,眼望前方,格斯在她耳畔说了什么?她微微一笑。

我心如刀割。

他们的车,绝尘而去。

缓缓的,我上了自己的车子,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有一种虚月兑的感觉。不晓得坐了多久,始踏了油门,把车驶离码头。我心紊乱,直至看到树影,掠觉车子驶向浅水湾。我的心在低叫:“让我见她,让我告诉她我的所想。”

车到白府,重门深锁。举头,楼上房间有光。

她在吧?我下了车,想按铃,终又把手缩回,没有人会开门。因为没有人答应见我。倚在门旁,我叹气。

绕到屋后,推着那门,陈经常在此出入。门已下了锁。我退后,仰望二楼。我记得,第一次到白府,在花园里见到陈,她匆匆忙忙从外面回来。进入花园内的一扇门,门内是上二楼的楼梯。

她住在二楼。

二楼每一个窗户,都垂下帘,我看不到人。

陈住哪一个房间?

我低唤:“陈。”轻纱没有动,也不见人影。

我敲着后园的门,空旷的环境下,门声并不响亮。我大力的拍着,园内毫无反应。我靠着墙,心中却是凄怆。

连向水玲珑表白的机会也没有。

不是没有,是我错过了。

陈给我制造了多少次机会,我没有好好把握,每次,都被水玲珑美色迷惑,心情乍惊乍喜,说话虽多,最重要的偏又说不上来。

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的心在叫:再为我安排一次,好让我向水玲珑表白。

背后的门轻轻打开。

我猛然回头,亭亭倩影在门内。

“陈,你知道我?”满心欣喜,走近门前,灯影朦胧,树影朦胧,陈搭着一件长长的披肩,薄薄的丝巾轻罩秀发。

我冲前,她退后,朦胧中但见双眉一皱。

歉意地,我慌忙道出请求:“再帮我一次,替我约水玲珑,我无法接近她,陈,请帮助我。”反覆的,喃喃的,我说着事:“我必须让她知道,我已错过太多。”

陈默默的转过身子,我却走到她面前,我们的目光相接,我眼中充满哀求,而她——我整个人受震荡……她不是陈!

寒星般的双目!

水玲珑。

她轻轻拉下丝巾,如云秀发作徐垂正点,披肩随风飘荡,脸上浓妆未卸,回身向我,一般幽艳,迫人而来。

看得人目定口呆。我的样子一定很傻。

千思万念,忽然就在眼前。

但觉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仓促间,竟尔不能言语。

还是她先开花声:“找我?”

我望着她,有一阵欣喜,又有一阵苦涩。

她问:“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三个字,一直绕在我心中,此刻又知如何说。我伸手,触着她披肩一角,她回身:“屋前屋后转来转去,到底为什么?”

“都看在眼里。”

“这里的防盗系统是一流的。”原来一早已瞧见我。

我的傻态,已入她的眼中。

“何事指教?”

“水玲珑,我生病了,陈来看我。”我讷讷的说,她没有作声:“朦胧间,我以为是你,看清是她,失望不已。”

“你无恙便好。”

“不,我没有好起来,”我鼓起勇气:“无恙的,只是我的躯体,我的心,我的神,已然不在。”我趋前,凝视她的俏脸:“绕在你的身边。”

她笑,却没有望我,只道:“哪本书的对白?怎么我没有看过。”

我说的是真心话,她并不相信,我道:“只想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人。”

她分明知道我意思,偏又如此冷淡。我说:“给我一个机会。”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自尊自愿贬值,唯在她面前,我甘心卑微。

她眨动眼睛:“机会不一定是别人给的。”她是提醒我要争取??

我站定她面前,她没有避开,长长的睫毛垂下,披肩因风而起,她拨着秀发,无语。

“水玲珑。”心神一荡,我握住她的手,柔软而冰冷,我以双掌护着、暖着,一颗心因兴奋而跳得厉害,她双肩微颤,我忍不住,紧紧的,把她纳入怀中。

搂着她,天地似有翻天覆地的转变,温柔、轻软、深情,一切忆念、委屈,都是值得的。

我低唤她的名字,仿如做梦。

拥抱良久,她轻轻的说:“你甚至不知道我的过去。”

“这重要吗?”我拨着她的秀发:“让我知道,最好,若否,也无所谓,我爱今天的你,明天的你。”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

“那时候,你是一位我要写的稿件的主角,你是我所爱。”我说。

对爱人,我们体谅与宽容。

不择手段的人才去揭秘。是有这样的人吧,揭开别人的私隐,使自己获得利益。

我拉着她的背:“我不是这种人,一开始已不是。”

“你的朋友是。”

“他?”我笑:“才不,他是披着铁甲的羊,如果他要损害你,恐怕一早已经成功了。”今早才知沈礼抬杠,此刻,又替他说话,毕竟交情非浅,我对他有足够的子解。

怀里的她微微仰着、抬眼,我看到一双水灵的眸子。头一次如此接近的看她,捧着她的脸,如捧着一件晶莹诱惑的水晶,我迷惑而心醉。

现代人的感情,现代人的生活,在她耳畔,我说:“今天才是重要的,你也会计较我的过去吗?”

有什么在她眼里闪着?那分明是泪光,我怜惜地以指替她抹去,她闭上眼睛,温柔月色下,我如拥一尊女神,俯首,我吻着她的眼、她的颊、她的唇。

有人说:“爱不爱那个女子,吻过便知。”

我的答案,早就写在心里了。

手沿着她的肩滑纤腰上,我把她紧紧搂着。

但愿时光凝住。

她轻轻推开我,低声说:“别再这样找来。”

我说:“我们天天在一起。”

她退后两步,说;“晚了,你也该回去。”我送她回屋内,她摇头,反而送我到后园的门前,我亲亲她的额,步出白府。

心情愉快无比,工作劲道充沛。

到了罗省,地产公司根据我的指示,找寻店址,一周后,我选中了在MELROSEAVENUE的一铺位,与银行接洽,见设计师,我忙碌而兴奋。

唯一不安的,我无法以电话找到水玲珑。

她老是不在,又不肯给我回电。

回到香港,我把新的一切资料和已定步骤交予蓓娜。她单单眼:“波士,你一贯的神气又回来了。”我吹一下口哨,拨电白府。

我要找我的心上人。

佣人问过身份后,告诉我水玲珑不在。我恼了,说:“何不问问她,可能她愿意‘在’。”佣人礼貌的答:

“段先生,她人不在,怎么问?”

拨电话给沈礼:“水玲珑这阵子有花边。”他没气,说:“王子早两天走了,新闻也静焉,不过听闻王子向她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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