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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 第8页

作者:亦舒

“答应吗?”

方琪有点不放心,“公管公,私管私?”

莫雅各说:“声明在先,做我妻子,已是一份重要的全职,不必打理公司的的业务。”

正中方琪下怀,“我还怕婚后你会逼我回公司做牛做马,兼做太太。”

莫雅各摊摊手,“我像是那么刻薄的人吗?”

方琪说:“幸亏不是。”

两个月后他们就注册结婚蜜月旅行。

特地到多伦多找安东尼张去谢媒。

老张嘴巴合不拢来,啧啧称奇。

把新娘子拉在一边说:“他根本不是你喜欢的那个类型。”

方琪笑笑,“谁说的,我一直想嫁这样的人。”

老张银着说:“我也不相信你肯守着一个家过日子。”

“不用做有得吃,不管是粥是饭,都值得高兴。”

“我的天,方琪,你整个人变了。”

“是吗,”方琪模模自己的面孔,“我变了?老莫老莫,安东尼说我变了,你看如何?”

她丈夫走过来,爱怜仔细地凝视她,“才怪,一点都没有变。”

方琪朝安东尼睐睐眼。

再见

案母办移民手续的时候,齐晓光还不相信一切是真的。

只见父亲下班吃完饭拿着杯热茶便到书房填写表格,一直做到夜深,面色郑重。

晓光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格,一填就花上一两个月的时间,比写一本书还费劲。

只见母亲把一切证件都找了出来,分门别类,列得清清楚楚,供父亲参考。

案亲托一托眼镜说:“在这种时候,有个能干的太太,就比较见功了,这才不愧为贤内助呢,岂止煮饭洗衣这么简单。”

晓光的母亲笑一笑,“会讲几句英语,好算贤妻?”

齐先生转过头来问:“晓光,你可喜欢到外国升学?”

晓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一切还早着呢,不用立即给她压力。”

晓光默默回房温习。

她与好同学黄硕说起这件事。

黄硕把手掩着嘴,“呵晓光你也要走了。”

她不舍得她。

去年离开的同学有何志军与陈向力,今年预备走的有郭开明与梁京平,现在又轮到晓光,黄硕怕好朋友全离开她。

晓光说:“看志军写回来的信,就不想到外国去,那边的青年不知多坏,动辄欺侮华人。”

“他说暑假要回来拜师学咏春拳,叫那些蛮人吃不消兜着走。”

“那也不行,他们会说华侨不合群。”

晓光已开始觉得寂寞。

“那边的女孩子到了十六七岁,已经很成熟,大人一样。”黄硕说。

晓光看看自己,穿着校服的她,看上去比真实年龄又要小一截。

黄硕又说,“她们在十三四岁已开始约会接吻。”

晓光忍不住看她一眼,“不用努力学习吧。”

“但也永远不能成为他们一份子,交不到朋友。”

晓光不置可否,她担心的不是这些,“要离开外婆,我真不舍得。”

黄硕笑,“真是个小孩,恐怕你不舍得的,还不止外婆呢。”

晓光不出声,她知道黄硕指的是沈小兵,高她一班的男同学,体育组组长。

“又不是明天就走,何用一早皱上眉头。”

“手续要多久?”

“听人说,仿佛也要做一年半载的。”

晓光决定问父母。

齐先生说:“早呢,十划未有一撇,不过晓光,下星期一告上午假,我们要去取证件。”

“星期一有测验。”

“那么星期二。”

“星期二有地理课。”

齐太太过来说:“晓光,这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听爸爸的话,告半天假。”

晚上沈小兵买了戏票,叫晓光出去看七点半,晓光没有心情,“把票子送掉,我们聊聊天。”

小兵当然尊重她的意思。

齐家给女儿很大自由,随她的同学朋友进出,十分尊重晓光。

小兵是常客,一到便往书房走,晓光说:“爸爸在里边办正经事,我们到露台去坐。”

小兵笑着坐在藤椅子上,“晚香玉这么早就开了。”

晓光问:“北美洲有没有晚香玉?”

“对,你们几时走?”

晓光见小兵说得好不轻松,像是巴不得她走的样子,不禁心中有气。“你呢,”她反问:“你也可以走呀,你妈妈嫁的是外国人。”冲口而出,才有点后悔造次。

丙然,小兵沉默了一会儿。

“对不起。”

“没关系,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家母改嫁英国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

小兵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本来好好的气氛忽然僵住,祸从口出,晓光想骂自己不小心。

终于还是小兵打破沉默,“我并不想到外国生活。”

“我也不想,最怕外国乡下老太婆故作矜持地问一句:‘告诉我,亲爱的,你认为学习英语困难吗?”

小兵听了,笑出声来,气氛缓和下来。

“你反正要去升大学,现在不过提早一两年去。”

晓光叹口气,小兵好似不明白她的意思。

“几时学会长叹?”

“跟父亲学的,你只要经过书房,便可听到叹息。”

“这件事真的令许多成年人烦恼。”小兵说。

“还是做小孩子,只需拉着大人衣角走便行。”

“那是因为你幸运,像我,父母与我不常见面。”

“小兵,你会不会想念我?”

“你又不是明天走。”小兵取笑她。

事情一件件办起来,表格连同所需证明文件由父亲亲手交上去。

这之前,他们一家去拍报名照,拍得兴起,索性加添一张合家欢。

摄影师把齐太太拍得十分年轻,看上去像是晓光的大姐姐。

齐太太本来喜欢在周末逛公司打牌,最近仿佛把这些都戒掉了,减却不少乐趣。

“没有心情。”她说。

她老与丈夫讨论卖房子的事,连带晓光也吸收不少有关经济的知识。

在外婆家吃饭,亲戚所说的,也都是这一套。

晓光不耐烦,一个电话把黄硕叫出来吃茶。

大家暂停温习。

黄硕说:“像沈小兵那样的男孩子,还是很多的。”她一口咬定晓光是为他烦恼。

“你肯定要念英国文学?”晓光问。

“这一科是百搭,将来无论是教书、做公务员、进商界、当公关,都用得着。

“聪明,用它打底,还可以念法律。”

“其实我自己最喜欢的是天文物理。”

“我喜欢地理物理。”

“太不切实际了。”

“连科目都不能随心所欲地选择,真是。”

黄硕笑,“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

“也许到了外国,父母眼光放宽,会准我念一门无聊而快活的科目。”

“不会的,数千年的遗传思想根深柢固,至要紧务实,不准你虚无飘渺。”

晓光纳闷,“到底甚么时候起程?”

“他们叫你办退学手续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放暑假的时候,这件事还没有发生,晓光故意不去提它,希望它自动消失。

在沈小兵的协助下,她忙于练习蛙泳。

天天拿着大毛巾与太阳油到泳池去,有一日下午回来,听到父亲说:“下个星期一去面试。”

晓光还不明白,问道:“爸爸你还考什么试?”

“不是考试。”

“莫非是应征新工作?”

“不,是到领使馆面试。”

晓光唉呀一声,大毛巾跌在地上。

齐太太笑,“晓光一直不想离开。”

齐先生说:“也难怪,她自小把香岛当故乡。”

晓光问:“是不是快了?”

齐先生摇摇头,“未必批准呢。”

晓光觉得父亲在进行一项过五关斩六将的任务。

“我要不要去?”

“你不用。”

晓光松一口气。

齐太太模着女儿的膀子,“你看,晒得似黑炭似。”

“妈妈,你岂非也要辞职?”

“假如一家人一起去,那自然。”

“嘎,难道还有选择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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