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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使苏西堕落 第20页

作者:亦舒

苏西笑道:“肯定二十年后,你仍然比许多男于英伟。”

朱立生从来没有接受过对他外型如此直接的赞美,一时说不出话来。

苏西问:“不是说去坐船吗?”

那是一只簇新的白色游艇,船长一百六十英尺,船身上课着苏西二字。

她伏在甲板上,晒得背脊金棕色。

“你肯定?”

“他的至爱并非我,而是他的听诊器。”

朱立生说:“但愿那日我没有叫他去代我见你。”

苏西却又微笑,"我相信命运,你呢。”

朱立生吁出一口气。

他们走到露台坐下,那日有烟霞,并且懊热,苏西只穿一件单衫,也渐渐冒汗。

她问:“你爱启东吗?”

朱立生很平淡回答:“假如有一颗子弹向他射夫我会毫不犹疑替他挡住,他对我也一样。”

苏西颌首。

朱立生转过头来,"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问,秒可以告诉你,在这种生死大事发生之前,我仍然会追求理想生活,而他也是,并且没有事可以阻挡我们。,,

苏西印去唇上的汗珠。

她做了一大壶冰茶,自斟自饮。

朱立生看着她微笑,"口渴?”

苏西答:“是,时时口渴,我的心理医生司徒曾徽那可能是因为心底热烈贪欲一件东西的缘故。”

“可是名利?”

朱立生游出去老远,然后再游回来,游泳是他最喜欢的运动。

第二天,苏西仍然去上班。

雷家振的电话来了。

“我低估了你,你竟然还在做白领,这简直是报复性示威。”

苏西笑:“只有你最了解我。”

“想证明什么?”

“我喜欢工作,即使是从前为生活,我也喜欢。”

“苏西,我想与你谈谈。”

“我随传随到。”

那样爽快,雷家振又一阵难受,这原本是她最投机的小朋友,今日却成为敌人。

“下班后到我写字楼。”

“一定。”

苏西知道非说清楚不可,这次会面躲都躲不过。

下午五时,她独身去赴鸿门宴。

雷家振在等她。

办公室内有冰镇香摈,苏西觉得比任何时候都口渴。

她自斟自饮。

雷家振开门见山。

“苏西,你继承亡父一半财产,已经十分富有,不必贪图朱家财富。”

“不,"苏西说:“这不是钱的问题。”

“我认识这个人超过二十载,"雷家振声音苦涩,"他不是一个易相处的人。”

“我可以猜想。”

“他的前妻失败,我又一无所得,凭什么你认为有机会胜出。”

“我年轻,乐于尝试。”

雷家振语塞,过片刻间:“你不会后悔。”

“爱人,被爱,怎么会后悔。”

“将来,你会替自己不值。”

“爱人,被爱,有何不值。”

雷家振叹口气。

“我有家母遗传,在感情事上,十分勇敢。”

“苏西,我一直喜欢你。”

“此事千真万确。”

“我从来没有求过人。”

苏西摊摊手。

“现在有一事相求。”

“我能做到的话——”

“你绝对做得到。”

苏西微笑,"那是什么事?”

“为着我的缘故,离开朱立生。”

苏西讶异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雷家振会像所有愚妇一般,开口要求情敌自动退出。

这种做法,华人有句成语,叫与虎谋皮,怎么可能成功,苏西深深悲哀。

而雷家振居然还以为可以打动他,"苏西,你年轻貌美,又继承了遗产,如虎添翼,适龄对象多的是,何必一定选择朱立生。”

她说对了,那的确是一项选择。

“我与他已有二十年感情,我再也找不到人替代他。”

苏西不语。

“苏西,你可愿意离开他叶

苏西不加思索,一口拒绝:“不。”

雷家振脸色灰败。

她忽然露出老态,眼角与嘴角都添了皱纹,且严重下垂,形成悲苦之相。

苏西觉得不忍,别转了头,站起来,"我告辞了。”

雷家振却说:“慢着。”

苏西更加难过,忍不住说:“别再说下去了,你是雷家振,你损失得起。”

“我也是人。”

“无论如何,你应比其他人更有智慧。”

“苏西,我会叫你后悔。”

未了,苏西双眼看着天花板,叹口气,"一定要做得如此丑陋吗,我们曾是好友。”

“正是,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好友?”

“我告诉过你,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这是实话。”

“现在你已知道。”

“你是资深律师,为何在这种简单的事上与我夹缠不清。”

“苏西,你与朱氏两父于同时恋爱,有乖伦常,十分堕落,我是苏氏遗产执行人之一,我判决你失去领取遗产的资格。”

苏西一愣。

雷家振以为她会软化。

但是她没有。

苏西笑了,"取消就取消,我不关心,现在,你终于明白我继续工作的原因了,自食其力,最最开心。”

她拉开门,自顾自离去。

真没想到雷家振会上演这一出戏。

苏西还以为她会伸出手来。”苏西,我祝福你们,仍然是朋友广

当然不会殷勤地请苏西与朱立生吃饭,可是场面话总得那样说,才不失身份,才对得起自己的学历年龄。

可是她竟然出言恫吓。

苏西对父亲的遗产有无限厌恶,又不是天文数字,即使无条件发放也不会使任何人过着王公般生活,却又限制多多,逼使子女承认堕落,不知是什么意思。

她不要父亲的钱。

苏进与苏周弃了权,不一样生活得很好。

少了这笔遗产,也不是损失。

这笔遗产逼使她最尊敬的长辈与她敌对。

万恶的金钱。

回到办公室,她才松一口气。

小小斗室,无限温馨,同事们有时合作元间,有时互相往背脊插刀,都是活生生的人情。

她喜欢工作。

现在,她又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年轻女子了。

苏西用手捧着头,沉思起来。

秘书探头进来,"苏小姐,你还没下班?”

“快走了。”

原来写字楼是避难所。

她到了楼下,发觉朱立生坐在车子里等她。

他微笑,"小姐,载你一程。”

“去何处?”

“但听你吩咐。”

“可以随时下车吗。”

“绝对自由。”

“只载我一人?”

“正确。”

苏西满意了,她拉开车门,上车。

朱立生把车驶走。

“我听说了。”

苏西无奈地摊摊手。

“我会补偿你。”

“为什么?我的损失不过是由于我的选择。”

“可是你选择了我。”

苏西叹口气,"一直生活得很好,直至宣读了遗产。”

朱立生更加觉得苏西是他的责任,"你放心,我会保护你。”

苏西微笑,"我最爱听这样的话。"其他一切空泛之词,都元聊兼肉麻。

她很庆幸他手臂有力,看着朱立生笑起来,那灿烂的笑脸在他眼内犹如一朵芙蓉花,他泪盈于睫。

得来越不容易,越是珍惜。

她是他从另一男子手中夺来。那另一男子,是他的儿子。

回到平房,看到温室花圃派了员工来。

一货车都是花卉,苏西随意挑选好几款。

她比较喜欢有香味的白花。

“真奇怪,上帝是公平的,颜色浓艳的花多数不香。”

园丁笑,"也不是,紫藤、玫瑰、牡丹,都香气扑鼻。”

“难怪历来画家最喜欢这几种花。”

“苏小姐我们帮你搭一个紫藤架如何?”

“好呀。”

“兼盖一小小玻璃绿室,帮你置些兰花。”

这其实都是朱立生的主意。

人家送花,他送整座花园。

正当苏西认为可以休息的时候,一辆小房车飞驰到门口,紧急刹车。

苏西吃惊地抬起头,她看到了这一刻最不愿意看到的人。

朱启东。

第九章

他年轻憨直的面孔扭曲着,双眼仿惶伤痛惊讶。

他呐呐说:“是真的,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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