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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墙会说话 第22页

作者:亦舒

钟惠颜眉开眼笑,“谢谢,谢谢。”

她走了,春池沉静不来。

她试把吴乙新的身世图片拼凑起来。

已略有头绪,他生母在旧金山,今日信息发达,寻人比从前容易。

春池纳罕,他们见面又该说些什么?

她的世界还容得下他吗?抑或,母子可维持朋友般关系,而他的生父,又扮演什么样角色,他此刻身在问处,为啥无人关心?

春池下楼去找,若非看到她门口钉着一张便条:“有事外游,稿件绝无拖欠,回来实时联络。”

春池讶异,这人去了什么地方?

她顺道打开信箱,取出帐单,还有若非留言。

“春池,我临时决定随乙新到上海一行,做他向导,三日即返。”

春池发愣,这样主动,她自叹弗如,追求快乐,分属应该,何必理别人怎样想,春池又释然。

那天晚上,春池躺床上,双臂枕在后颈,这样想:将来,遇到喜欢的人,也得向若非学习,不过,追求异性真是学问,成王败寇,弄得不好,神经会会跟在人家身后,丑名四播。

第二天一早就到医院,区医生来找春池。

“连小姐,有一宗病例需你帮忙,有对夫妇,几经辛苦成功怀孕,经过超声波检查,不幸证实胎儿脊椎外露。”

春池轻轻说:“胎儿尚未出世,不属我职责。”

“我们只得你一个驻院心理医生。”

春池不出声。

“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终止怀孕,以及替胚胎做手术。”

春池问:“父母的意思如何?”

“他们想做胚胎手术。”

春池说:“会导致早产,脑部积水,情况更加复杂,即使勉强可以行走,也不是一个健康的人。”

“正是,母亲身体情况欠佳,我亦劝她放弃这项主意。”

“真是一项困难的选择,无论怎样做,恐怕都会后悔。”

“在这个案中,我们决定保护母体。”春池轻叹。

凡事不能想太多,否则一个人的理智会燃烧殆尽!

他为什么不爱我,为何战争中生命受到杀戮,他的运气怎样会好到这种地步,善人偏偏罹到恶疾。

见过那对夫妇,春池整天情绪低落。

回到家中,开门进去,听见一声叹息。

春池月兑口问:“谁?”

接着有人在她身后说:“是我。”

一转身,却是李健文。

不,叹气的不是他,莫非……呵,她终于听到了。

李健文拦住她,“有一件事请你帮帮眼,给点意见。”

春池不由得微笑,“什么事?”

他自口袋里取出两只盒子,“这里有两副耳环,你来看看。”

春池说:“我对珠宝一无所知。”

“你说哪副顺眼就可。”

“是你戴?”春池笑意愈来愈浓。

“不错。”

“健文,恕我老实讲一句,你不戴耳环最清爽。”

“真的?”他十分意外。

“绝对不骗你。”

李健文怔怔地说:“我倒没想过。”

春池拍拍他肩膀。

“对了,若非明天回来,要请你在酒吧喝一杯,已经嘱我订了?子。”

“她与你通过电话?”

“正是。”

却不理连春池,不知搞什么鬼。

楼下门铃响,李健文说:“我的澳洲朋友来了,我们将商量到墨尔本开酒吧。”

这个营地过几个月就要解散,真得早作打算。

他匆匆去应门。

但那不是李健文的客人,那人找连春池。

一照脸,春池便知道她是谁,春池曾在许多英文杂志上看过她的照片,读过她的访问。

她叫卓羚。

鼎鼎大名的她一点架子也无,满面笑容,“你是春池?”她伸手来握,“你已见过我的朋友惠颜,我一接到消息立刻赶来。”

“请进来坐。”

“噫,岁月无情,我想见见那个孩子。”

春池微笑,“他早已长大成人。”

“你是他女朋友?”

“不!”春池否认:“我认识他不久,普通友谊。”

“我已代他在旧金山中英文报刊登寻人启事。”

“吴乙新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吴乙新,那是他的中文名字?十分别致端庄。”

春池点头。

“春池,他一出现,请即与我联络。”

“你从纽约赶来?”

“不,最近这个月我住在大溪地。”

“哗。”

卓羚笑,“所以接到惠颜消息,立刻过来。”

春池从来没接触过那样爽快磊落的人,只觉得年纪与外表都不重要,性格内蕴才最能断定一个人美丑。

只见她走到四周围看一看,“春池,可否托你做一件事。”

“请尽避吩咐好了。”

“老房子拆卸时,请你替我保留一块砖。”

什么,这又不是柏林围墙。

春池笑了,“可以,不成问题。”

“谢谢你。”

这时,她取出小小一个包里送给春池。

春池意外,“怎么好意思。”

“还得多多劳驾你呢。”

客人走了以后,春池拆开礼物,原来是一张封面素描:一个少女寥落地在窗前凝望外边繁花似锦,春池再三欣赏,爱不释手。

那么多阿姨等着想见吴乙新,一定叫他意外。

第八章

第二天有好消息,医院行政部决定拨一间宿舍给春池居住,下个月即可迁入。

春池松一口气,都会中至难应付是住屋问题,迎刃而解,春池欢呼。

下班,看到楼梯堆着行李箱子。

她大声问:“回来了?”

若非立刻走出来,脸孔亮晶,笑意盈盈,“大家好不好?”

“你呢?”春池故意问:“你又好不好?”

她由衷说:

“春池,我高兴得不得了。”

“那真难得,他人呢?”

“回去梳洗,一会儿与我们到珍吧喝一杯。”

“他的身世你都知道了吧。”

若非点点头。

“有人找他。”

若非轻问:“他母亲?”

“不,是他生母的老朋友。”

“我立刻通知他来这里。”

“好,我们分头行事。”

春池回到屋内,马上拨电话找到钟惠颜及卓羚。

她趁空赶紧淋浴包衣,吴乙新已经来敲门。

他神情紧张,春池即刻把照片给他过目。

“当中那人是余心一。”

吴乙新凝视照片不语。

“朋友是那样出色的女性,她也不会逊色。”

吴乙新轻轻说:“谢谢你,春池。”

“朋友要来做什么?”

卓羚先到,那样爽朗的她看到吴乙新忽然泪盈于睫。

她哽咽地说:“同你母亲一个模子。”

其实吴乙新并不像生母,不过,唉,又何必理会阿姨说什么。

她轻抚乙新头发,两人拥抱。

乙新鼻子也红了。

春池识趣,“你们进书房详谈。”

他们掩上门。

若非上来,想推门进去。

被春池阻止,“嘘,给他一点空间。”

若非连忙说:“是,是,春池,许多事真要向你学习。”

春池拉着她坐下。

若非说:“没想到会借你这地方来大团圆。”

春池抬起头,看着墙壁,“不,冥冥中自有注定。”

“你几时这样宿命?”

“身上流着中国人血统,再全盘西化,多少也会相信命运。”

不知怎地,平时牙尖嘴利的林若非忽然觉得有点冷,双臂抱住了肩膀,她缄默了。

春池轻轻叹息,“希望他找到生母。”

接着,钟惠颜也来了,她一时心急,竟叫错了名字,“心一,心一,你来了吗?”

书房里的吴乙新与卓羚一听见心一两字,立刻跑出来。

钟惠颜这才发觉叫错了名字,可是看见卓羚,大笑着招呼:“大名人,好久不见。”

卓羚双眼红红,听见老友这样调侃,不禁笑起来。

“来,见过心一的孩子。”

钟女士过去仰视高大英俊的吴乙新,“呵,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回头,我是钟阿姨,可以握你的手吗?”

吴乙新拥着她肩膀。

春池十分感动,与此同时,她也得到启发,年轻的她一直以为生命止于四十,之后,非得克己复礼,非礼勿视勿动,除却黑白灰三色不穿;还有,冰淇淋得躲在家里吃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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