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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泪 第16页

作者:于佳

“好好好!”矿主们心花怒放,连带着看着下人都顺眼,“你是四爷的书童吧?真是聪明伶俐!苞着四爷好好干,日后必有大出息。”

“是了!什么主子养出什么仆人,你这个小厮看起来就不错,不愧是跟着四爷历练过来的。以后乜家就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这话分明是说给大爷听的,宜世一忍再忍,直忍到吞云楼只剩下他们兄弟俩,他才发作。

“宜驭,你是不是疯了?你把六成收益直接划给矿主,你有没有想过后果?那些唯利是图到吃人不吐骨头的矿主怎么可能提高矿工们的工钱?长此以往,就没有人愿意再为我们开矿、炼铁、制兵器了。而那些失去土地又不愿做矿工的山民会怎么样?投奔到仇天命手下做山贼,抢夺我们乜家财物的人会越来越多。”

拨弄着衣袖,在宜驭看来,大哥这样说不过是害怕矿主们反过来支持他罢了,“大哥,你有点危言耸听了吧!”

“你去问你二哥,我这是不是危言耸听。”

还有更可怕的在后头呢!“这些矿主一旦得到六成收益,他们便有了金钱做后盾扩大自己的势力。一旦他们与满人达成买卖关系,完全可以撇开我们独立交易。到时候,乜家将被置于何地,你想过吗?”

“大哥,您忘了我的妻子是谁了吗?由那答儿和她爹那塔里做我们乜家的后盾,我们自然立于不败之地。”

老四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在利益面前,亲情荡然无存——他们兄弟间又何尝不是如此?

长叹一声,宜世做下决定,“既然你考虑得如此周详,乜家的事从今起就由你做主吧!”

“大哥,其实我……”

宜驭想解释,才发现自己所掌握的词汇是那样有限。这个结果不正是他潜意识里想要的吗?

宜世走出由他执掌了十年的吞云楼,背过身望着楼上悬挂的牌匾,他的嘴角噙出苦笑。

吞云楼?这世上人力怎能吞天?尤其是他这样平庸的资质。

也许藉卉说得对,像他这样的人更适合过孩童时无忧无虑的日子。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告诉自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虽无明文张榜,但乜家生意上的事却实实在在转由老四宜驭当家做主了。身为宜驭的帮手,意栖也因此忙得没时间陪三爷喝酒、聊天、淘古董。

把个三爷郁闷得……长吁短叹,听得兮时满耳朵长茧子。

“我说乜老三,你不要有事没事就跑到宜寞的院子里叹气给我听,好不好?”

今日兮时本打算给玲珑梳理毛发的,如此洁白柔顺的熊毛可是她悉心打理的结果。既然乜老三无聊到成天叹气,不妨把这美差交给他。

只要能达成目的,给只熊梳毛宜幸也心甘情愿,“我只想让你占卜出意栖什么时候才能得空陪我过从前那般逍遥的日子。”

兮时笑他,“你还当真离不开意栖?”

“府里不是人人都传我们断袖分桃嘛!”玲珑的毛好多哦!这样梳下去不知道天黑以前能不能弄完——加快手上的动作,宜幸梳啊梳。

“我知道,你们不是。”

她的眼中闪烁着诡异的眸光,看得宜幸心里毛毛的,“你……你不是私下里为我或是意栖占卜过吧?”不小心下手重了点,刷子上沾了一小撮白毛,宜幸赶紧夺下那撮毛塞进自己宽大的袖袍里,希望活神仙没看见。再拍拍玲珑滚圆的肚子——莫生气哟莫生气!

“我常说,这世上并非事事皆要占卜,其实用眼用心就能发现很多不想知道的……秘密。”兮时用小拇指戳戳宜幸的手臂,“乜老三,我说得对不对?”看不出,这败家子的身子还挺结实嘛!

“呵呵!呵呵呵呵!”这女人有点可怕,他还是小心为妙。低头梳毛——他横梳竖梳,梳得玲珑舒服得蜷起了身子。

看在他为玲珑辛苦劳动的分上,她就透露点点讯息给他好了,“放心吧!这样忙碌的日子,意栖不会过得太久的。”

神卜不愧是神卜,兮时的话很快就应验了。

随着满清军队对明军的节节胜利,满人那边开始拖欠前几批购买兵器的货款。矿主们跟乌眼鸡似的瞪着眼睛等着发钱,一时间传言四起,有说还是大爷当家时日子过得红火;有说四爷能力有限,本就不是当家的材料;更有说四爷早已跟他那个满人岳丈联合起来,目的就是想吞掉大伙的钱。

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也为了挽回当下紧张的局面,宜驭想到了他那一直不曾拜会的岳丈大人。是夜,他成亲后头一次早早地回了房,想和他那个至今都未仔细瞧过的妻交流一番感情。

出乎他意料的是,本该娴静地待在房中等待夫君归来的妻比他回来得还晚。

都快二更时分了,这死蛮婆子跑哪儿去了?不会新婚不久就跑出去勾三搭四吧?

这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蝗虫落了麦田,不一会儿就啃出一片荒芜。所有不好的念头一股脑儿地钻进了他的心坎里,一拱一拱钻出无数条蜿蜒起伏的痕迹。

她在安北城又没几个认识的人,能跑去哪儿呢?会和谁一起?前段时间她常夸赞老三,莫非她和老三……

不会的,不会的。老三虽玩世不恭,也不至于啃窝边草。可老三那性子保不齐……

我管她和谁搅和在一起呢?反正像那种蛮婆子毫无贞操可言,再说她又不是我想娶进门的,无非是场政治联姻罢了。就算她出门爬墙挂上了别家的枝头,我也无所谓。

可心里那涌起的阵阵酸又从何而来?

宜驭到底还是坐不住,起身叫人:“意栖呢?意栖去哪儿了?来人,去把意栖给我叫来。”

大丫头转身进来了,“四爷,四夫人领着意栖出去了。”

“没说去哪儿?”连意栖都搀和进去了,肯定跟老三月兑不了干系。这样干坐着不成,他得去老三那儿找找。

宜驭刚出房门就看见意栖跟那个蛮婆子有说有笑地走过来,一颗提起的心总算归置到原位,可心头那把火却燃烧得更旺了。

“你们俩去哪儿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那答儿见他在屋内还有些奇怪,“我每天都这时候才回来,你也没说什么啊!”

那是因为平时他都不知道,宜驭猛一低头,不经意间瞥见他们俩满鞋的泥,“你们这是去哪儿了?弄这一脚的泥?”他真正想问的是:老三带你们去哪儿疯了?

见四爷面色不善,意栖赶紧解释,生怕四爷误会夫人不守妇道,与他这个小厮沾染上什么。

“二爷告诉我们山里的湖底有一种七色彩珠,名叫‘鱼泪’。四夫人很想见见鱼泪,我想着夫人嫁过来这么些日子也没去山里玩过,遂领了她去湖边转转。”

原来这里头没老三什么事,这倒是让宜驭松了口气。打发走了意栖,房里就只剩下他和那答儿。丫鬟准备了燕窝粥做夜宵,那蛮婆子像一天没吃过饭似的狼吞虎咽地吃着,他就不懂她的胃口怎么就那么好。

瞧她吃着高兴,想必心情也很不错,他开始主动找话题跟她套近乎。

“今天在湖边见到鱼泪了吗?”

“没有。”

第五章改弦易辙(2)

难得他想跟她说说话,这还是成亲后的头一遭。以前他总是很晚才回来,进了屋也是往书房里一钻,他们的卧房除了成亲那一夜,他再未踏入。她疑惑他的主动亲近,却乐意与他交心,独自一人身在异乡,她也是太寂寞了,才会成天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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