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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不在家 第9页

作者:于佳

没想到,今天竟在这种地方再见萧何——他是琴师,他却是客人,这才是最令郑全能开心的地方。

“我没记错的话,像你这种自认高雅的人是最不屑来这种地方弹琴的,对吧?莫非……你已经走投无路了?”郑全能将酒放在光洁的钢琴上,昏暗的光透过琥珀色的液体映在黑色的钢琴上,有种鬼魅般的压力,“难道萧伯父不管你了?否则你怎么落魄到来这里弹琴?”

萧何不自觉地别过脸,作为一个未来的钢琴家,在这种地方弹琴已经够让他无地自容了,而现在又碰上熟人,还是从小就不如自己的熟人,这简直让他无法忍受到想要逃跑的地步。

“你的脸怎么这么白?不习惯这种地方是吧?”

郑全能狠狠地吸上一口烟,再将烟尽数喷在萧何的脸上。萧何从未觉得烟味竟是这么难闻,他瞪起圆目,恨恨地望着他。这反倒合了郑全能的意,他就怕他不生气。

“你生气了?一向高雅的萧何生起气来,也挺可怕的嘛!”也许他郑全能没有萧何有出息,可正是这份没出息让他看清了自己的本质,也更加全面地利用自己的背景活在艰难的世上。没有过多的奢望,也没有过高的期许。

“看在咱们同学一场的份上,我请你喝酒。”

端起酒杯,他将酒一直递到萧何的鼻尖底下,再向前,萧何困难地向后退,却退不过他的逼迫。

萧何急了,手一挥,郑全能顺势扬起酒杯,将琥珀色的液体倾倒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

“我好心请你喝酒,你不领情就算了,竟然将酒倒在钢琴上。老板,你快来看看!看看你的琴师是怎么弹琴的!老板——”

“来了来了!”这郑全能町是有名的公子哥儿,老板哪敢得罪?见面看情形,什么也不用说,先把琴师臭骂一顿,“你身为琴师怎么搞的?琴弹不好就算了,还敢跟客人瞪眼睛?”

事情发展到这份上,郑全能反倒打起了圆场,

“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做好人请他喝酒。这样吧!我这里有五百块,请这位琴师帮我弹首曲子,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这是多么好的事,难得郑公子今晚这么讲理,老板拉了萧何来应承,“还不赶快接下郑公子的钱,问问郑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忍耐!忍耐!为了池砚,为了宝宝,我要忍耐。

萧何没有去看那五张在郑全能的双手中颤抖的钞票,他公事公办地问道:“先生,您想听些什么曲子?”

郑全能倚着钢琴,没学过这么高雅的乐器,他还不是照样可以指挥演奏这种高雅音乐的人为他服务。

“我听说那个叫什么‘成也’的,钢琴弹得不错。你会弹他的曲子吗?弹一首让我听听。”他没听过几首钢琴曲,对当今的钢琴曲更是毫不熟悉,说是听曲子,其实只是为了践踏萧何的自尊心,顺便拯救自己自卑了六年的心情。

为了池砚,为了宝宝,我要继续忍耐——萧何优雅地弹起成晔的《迷雾》,一如他和池砚初识的那一天。

没等他弹完,郑全能乱挥的手像在赶苍蝇,“不对不对!你弹的这是什么?肯定不对,换一首弹来听听。”

为了池砚,为了宝宝,我一定要忍耐——萧何再弹一曲,他已记不清这是成晔的哪首曲子,只是凭着记忆动着十根手指。记忆中,向珉倒是常常弹奏这首曲子,曲名好像叫《遍寻吾爱》。

“砰!”郑全能用力将酒杯摔在钢琴上,闪着光韵的液体从透明杯中晃出来,滴落在浓黑光亮的木头上。

“这么难听的曲子,你也敢弹给老子听?你纯粹在骗钱是吗?老板!老板,你们这儿的琴师是怎么找的?这么烂的人也敢找来弹琴?我随便学两天也比他弹得好。”

明知道他是在无理取闹,老板却不敢多言半句,只能反过来教训萧何,“你是怎么搞的?还是著名大学音乐学院的学生?连个琴都弹不好,还想成钢琴家,还不快换首曲子送给客人。”

为了池砚,为了宝宝——不行!无论为了谁,萧何已是忍无可忍。缓缓地放下钢琴盖,他从长凳上站起身,即使气得炽火灼胸,他依然可以优雅得像个站在金色大厅正中央的钢琴家。

“对不起,老板。显然我的所学并不足以担任贵酒店的琴师一职,我现在就向你请辞,你另请高明吧!”

这样就想走?郑全能还没玩够呢!

“虽然琴弹得不怎么样,但你好歹弹了。再怎么说,我也不能让你白干活。这五百块钱是给你的小费,这酒也是我请你喝的。”手指甩开,五张百元钞票从他的手里飞到了空中,顺着萧何微阖的眼睑飘到铺着象征尊贵的红地毯上,五张纸的重量足以压倒一颗男儿心。

萧何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即使离开,他也带上自己的尊严。

“这就要走?”郑全能无赖地拉住他,“看在咱们同学一场的份上,你好歹喝了我这杯酒。”否则,你今天休想走掉。

空着的双手捏成拳头,萧何深呼吸将气息一沉到底。不跟无赖计较,不就是一杯酒嘛!

“我喝!”

他伸手想要接过那杯酒,郑全能却错开他的手,将琥珀的液体直直地倒在了他的脸上。下一刻,全场响起了放肆的狂笑声。

“我的酒是你一个琴师喝得起的吗?就你也敢跟我要酒喝,也不看看自己!”

轰——

远处雷声轰鸣,萧何握紧的拳头猛地挥了出去……

轰——

那雷声闷闷的,好像打在池砚的心上。她害怕地捂起耳朵,缩在萧何的床上,身体蜷缩得小小的。

萧何……萧何,你怎么还不回来?

闪电、打雷,他该知道,这些都是她害怕的东西,他说爱她,他说要保护她,所以他一定不会离开她,他会永远和她在一起。

可他在哪儿呢?

池砚等了又等始终等不到他归来,她只是想告诉他,不管前面有多大的风雨,她都愿意跟他一起面对,共同承担。她只是想说这些,他为什么不给她机会呢?

随着风雨的到来,天色越来越暗。她也不开灯,瑟缩在那张单人床上。她的指月复抚着柔软的床被,眼前浮现了那天傍晚发生的一切。

也是这样的暴风雨,她躲到了他的怀中,她以为他可以为她遮挡风雨;她以为他的怀中是她这一生最安全的港湾;她以为只要躺在他的枕边,她就再也无须思考未来。

那一天之后,她才明白,更大的麻烦在前方等着他们。

他不是她的港湾,他也和她一样,有着年轻的脆弱,有着无能的时刻,有着诸多不想面对、也不敢面对的未来。

正因为看到了对方的不完美,才更加相信他们可以彼此依赖。像两个半圆,因为彼此的缺憾而组成了完整的圆。

点点滴滴顺着雨水落在池砚的心田里,她只想等他回来,将所有的雨水与他分享,包括那天空中划过的电和耳边响起的雷。

池砚的等待并未换来萧何的早归,倒是等来了躲雨躲回家的向珉。

这萧何是怎么回事,已经连续几天没去饭庄帮忙了,就算他不去也该事先告诉他一声。也许萧何有什么事给耽误了,又或许他正在寝室里等着他,掏出钥匙,向珉这就要进屋。

口袋里传来了陌生的铃声,那是墨砚送给他的手机。他不想要的,却拗不过她一再地央求,勉强放在身边吧!她遇到麻烦的时候,他也好在第一时间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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