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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水长流 第22页

作者:于佳

无形的牵引联系着一鬼一妖,瞬间的感动让长流撒开人间的那些个礼教啊辨矩啊,全凭感觉他伸出手反握住她的。掌握得刚刚好,冰冷的大掌围困住温暖的小手。她讶异地回望着他,知道他看不见自己,她反握住了他的手,告诉他:“随水就在长流的身边。”

脉脉无语中,是谁在感动谁,己经不那么重要了。

——***※***——

打从长流步入大厅,徐老头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他的身体。他是越看心里越踏实,这个未来女婿比他都像个人,怎么会是鬼呢?一定是那个道士串通和尚来骗他的银子。可他又狐疑着,人家好歹也是修行之人,应该不会吧?

即便徐老头内心如此挣扎,他还是在介绍了道长、住持之后客套地拉着他聊家常,不想让他看出任何不祥的端倪。长流倒也配合,三个人一个鬼就这么喝着茶,聊着天,全然无事。

在这平静的外表下道长和住持已经开始了他们的计划,他们决定先用含了符咒的水来试试长流的身手。按照道家的说法,鬼遇到染了符咒的水是会全身疼痛的。道长这就准备上了,他希望长流能疼个半死不活,这才好证明他的道行高深啊!说不定皇上都能因此事听到他的名声,到时候金银珠宝根本是享用不尽嘛!

他那点心思想会逃过随水的耳目,她按兵不动地蹲在长流坐着的那张太师椅背上,惟有蓝盈盈的妖眼在肉眼看不见的角落闪出一道危险的光芒。

道长走到长流的身边,装作不经意地将含了符咒的茶盏泼到他的身上。“不好意思,是我一时失手。”他如是说着,眼神却紧盯着被水泼上身的长流。

长流猛地一下站起身来,却并未依照他们期望的那样疼倒在地。他只是掸着衣襟上的水渍,一边让管家为道长重新换上一盏茶。

道长一副失望的样子,他哪知道那盏含了符咒的水在泼上长流身体的时候己经被随水去除了符纸,变成了一盏平凡无奇的茶水。

其实即使她不做这些,长流也不害怕什么符水。他曾经研究过,所谓的符水根本就是将烧过的纸灰泡进水里,除了脏了点与普通的水根本没有任何区别。在他变成鬼后的那几年,他曾经极端厌世,不想生存下去。偏偏他已经成了鬼,无法再死一次,于是他就喝了几碗这种符水,可借什么事也没有,那时候他还埋怨了这没用的符咒好一阵子呢!

住持见道长的计策失败了,顿时又生一计。拿起佛珠,他念起了驱魔咒。这回效果比刚刚的符水好多了,长流像他所期望的那样捂起了耳朵。幸亏随水处于隐身状态,否则住持恐怕要更得意了,因为小妖精也受不了地堵住了耳朵孔。

不过他高兴得太早了,长流掩上耳朵可不是因为魂魄被咒语震住了,那纯粹是因为他觉得住持的喃喃自语实在是扰人清净。

“我本不想打扰住持的修行,但你能不能念小声一点。我想不仅是我本人,恐怕就连徐老爷和道长也有些消受不起吧!”

住持看看道长,瞅瞅徐老头,再瞧瞧长流,尴尬地收起了佛珠。他还安慰着自己,这个鬼法力高强,作为一个得道高憎我要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长流倒是丝毫不见紧张,他悠闲地喝着茶顺便等待他们下一步的行动,有时他还将身体向后靠一靠,因为知道随水就在他的背后,那是他们互相安慰的举措——他知道她懂。

有那么一长段时间,大厅里谁也没有说话。道长和住持打着除鬼降妖的如意算盘,徐老头在衡量着长流的真实身份,以此计算自己在金钱方面的利弊。长流静候他们下一步的举措,惟有随水全力以赴地准备对付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

大厅外艳阳高照,太阳毫不吝啬地将灿烂挥洒给这片宅院,决不会因为它供养着妖鬼而有丝毫的差别。

阳光!

道长和住持一下子来了灵感,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住持从袖筒里取出了一面铜镜递给身旁的道长。他自个儿则挡在了长流的身前,“道长觉得有点冷,想去外面晒晒太阳,真是失礼得很啊!”

长流但笑不语,抬起的茶盏巧妙地遮住了向上弯曲的嘴角。随水还没来得及弄明白这其中的玄机,只见糟道长得意洋洋地步到走廊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了怀中的铜镜,借助它的反射将阳光引进了大厅中,这些略有些刺眼的亮光不偏不倚正对着长流的方向射来。

他们利用了鬼见不得光的缺点——随水暗叫糟糕,正想上前帮他。却见长流稳稳当当地坐在太师椅里,优哉游哉地喝着他的茶。

这下子不仅道士、和尚和徐老头感到吃惊,连随水也呆了。她定睛一看——“道长喜欢玩铜镜啊?”长流放下手中的茶盏不紧不慢地说着,“我这儿也有一面铜镜,你要是喜欢就拿去。”

原来他的手中也握有一面铜镜,当反射的强光冲着他射来时,他手中的这面铜镜恰到好处地将光线再次反射了回去,直刺得道长睁不开眼。聪明!真是聪明!随水禁不住要鼓掌叫好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的。更让她想不到的还在后面呢!

长流悠悠地站起身,缓缓地走到徐老头跟前,平素一张笑脸此刻只剩冷漠。“徐老爷,你来拜访我常府敞开大门欢迎,可如果你带些不三不四的人过来……我就要考虑是否要以忙生意的名义将你挡在门外了。”

道长最听不得这些话,“你说谁是不三不四的人?”

相比之下住持可就委婉多了,“我劝施主还是早日登上极乐世界,不要再徘徊在人间。”

长流向前一步,毫不退让地反问:“听住持的意思,观道长的言行,你们认为我是鬼喽?”

他这一问,反而问住了在场所有的人。不管怎么说“水长流”也是富可敌国的财神爷,谁敢轻易就把他定为鬼魂,这就是财富的好处。抓住人类的弱点,长流再进一步,“既然徐老爷杯疑晚辈的身份,那么关于我和镜花小姐的婚事——不提也罢。”

徐老头一看形势不妙,立刻堆起成垛的笑容,就差没给他下跪了。“贤婿,你听我说,都是这乌七八糟的和尚、道士弄出来的尴尬事。你怎么会是鬼呢?哪有鬼能像你这么风流潇洒、英俊倜傥、玉树临风、才华横溢、前程似锦、光耀门楣……”

长流淡淡一笑,他都不知道自己竟有如此得好。“虽然是这么说,不过这门亲事还是从长计议吧!”偏过头,他威严十足地发号施令,“管家,送客!”

没再给徐老头任何机会,长流名正言顺地将他们赶了出去。大门关上的同时,一屋子的家丁、丫环和仆役也消失了踪影,随之显现的是随水那个卷曲在太师椅里的小小身体。

——***※***——

“天哪!你发起脾气来还真像人间的大少爷,我还以为你真是富可敌国的水长流公子呢!”

他坐到她身旁的椅子上,享受着重新找回的宁静。“别忘了,百年前我就是大少爷。那种不可一世的样子我还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的常公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他的声音里飘着点点忧伤,不是为了失去的荣华富贵,是为了曾经包围在亲情中却不知珍惜的常家大少爷。

靶觉到这个话题所带来的苦涩,随水捉着他的衣袖絮絮叨叨地说道:“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会被强光打散魂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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