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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仇也美丽 第8页

作者:鱼丽

安雅问了一些寻常话:家里成员啦、父母亲啦……等等,约莫十几分钟,她连忙起身,说:

“我有一点儿事必须去处理,你们聊。”语毕,便走了。

中恒望着钟忆好一会儿,才惊觉失态,连忙替她叫了杯饮料,无端地胡思乱想起来。

“皮蛋好吗?”钟忆努力找话题:“上回她说喜欢我家黑皮,结果也没见她来玩。”

“她一下子喜欢这个,一下子喜欢那个,料不准的。妳别替她费心。”中恒问她:“妳寒假都做些什么?”

“唉!”她叹一口气:“我哪里也不能去。上课之外,只有在家里弹弹琴啦,画画图,无聊得很。今天你打电话来,刚好我妈睡午觉,否则她一定不让我只身外出。”

“那么,算我走运啰?”

她眼底掩不住喜悦地点点头。中恒简直乐坏了,直和她扯东扯西,直到天色暗下来,才招了部出租车送她回去。就这样,中恒初次打进了钟忆的世界。

***

别了中恒他们。安雅独自在东区闲逛起来。她觉得很烦,回来快两个月了,一事无成,这一向不知为何早把姑妈交代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对钟临轩的反感并未消逝,当年他出卖父亲,致使她家破人亡,这个怨恨岂是容易消除的?但是,又该如何做呢?钟家目前的财力雄厚,营运正常,而且有愈来愈庞大之势,凭我一个余安雅能动得了它吗?

可能吗?--可能的,可能的,她的心里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而随着那声音,她的脑里浮现了钟威的影子。她狠命地咬一下自己的嘴唇,怨恨像小虫一样爬满了她整个心,她想着钟临轩今天所有的一切无非是踩着父亲与母亲的尸骨而来;也想起姑妈说的不择手段的话语,暗暗在心里立定了方向。彷如一只灯蛾般,她预备向灯火扑去。

***

凭着优异的背景,安雅很快地在一家颇有名气的贸易公司找到了总经理助理的工作;这期间,除了疲于应付赵斌扬的缠功;另一方面子襄不断来信询问归期,扰得她烦了,便不回他的信;而中恒与钟忆的恋情进步神速,两人俨然已是生死相许之状。安雅借着钟忆,几次拜访了钟家,不仅见到钟临轩的太太魏秋华,也和林若兰打过几吹照面。甚至和钟临轩也碰到了面,他似乎有些许讶异安雅和钟忆的交往,当然也由此,他知道了中恒和钟忆的事,心中也萌生阻止的念头。

安雅独独不曾在钟家见到钟威;淡淡地问起他,钟忆双眉聚拢,微露不解:

“他很少在家。听说是工作忙,不过,我总觉得不是这么简单,他和大嫂几乎很少说话。”

“所以妳大嫂闷闷不乐?”安雅忍不住接口。

“她一向都这样,我也不知道她快不快乐。有时候她躲在房里一整天;有时候不说一句话就回娘家去。我妈也不高兴。可是没法子啊,两个女人天天在家面对面干瞪眼,妳想有什么意思呢?”

安雅知道了钟家的一些不愉快后,照例说应该觉得幸灾乐祸,然而她竟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明意识里,她处心积虑地安排见钟威;潜意识里却想避开他。愈是不想,反而愈牵挂,直到有一天她发现钟威这两个字已严重地扰乱了她的生活时,安雅悚然而惊;究竟我有没有能力走这步棋?然而,不管她心中如何想,似乎她已被推上了这一盘棋,无所回头之路了。

一天,她和钟忆约好了到钟家练琴。钟忆领她进了琴房之后,径自忙她的事去。安雅翻开琴盖,尽情地把满腔的不快与郁闷宣泄于指间,贝多芬的交响曲变了调;莫扎特也紊乱起来了;连肖邦的浪漫也消失了。连奏数曲之后,安雅淌着泪,疲乏地趴在琴键上,浑然不觉有人走近及叹息的声音。

“我还以为是哪一个愤世嫉俗的人,没想到竟是妳!”钟威脸上也没有什么惊异的表情,淡淡地说。

安雅霍然回头,猛地一震,竟忘了回话。

骤然见她脸上的泪痕,他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不明所以的慌张起来,失却了惯有的冷静自持。

“对不起,打扰了妳。我以为大伙全出去了。钟忆呢?”

这是继他们在纽约之后第一回对话,感觉上却彷佛认识很久了,安雅面对他总有慌乱的感觉。

“妳怎么会回来?”钟威早已了解了安雅的一切,甚至包括临轩与余振豪之间的恩怨也有耳闻:“这是个妳完全陌生的国度!”

“也许,命运在召唤吧!”安雅轻巧地将手指一滑,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乍然响起。

“妳应该还记得我吧?”待琴声初歇,钟威问她。

“记得。”安雅干脆直说:“婚礼上看到你我就想起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凑巧,竟然是你。听说我们小时候还一起玩耍呢。”她起身,微微一欠身,把座位让来。

钟威坐了下来,迅速地在琴键上弹动。他轻巧的手指修长而灵活,彷佛与生俱来就具备了活跃在琴键上的活力。安雅看得痴了,竟生骇怕之意,不禁悄然举步,往后退。那琴声排山倒海而来,似是梦里曾经聆听过。她发现到钟威的世界不是她可以轻易涉险的,浩浩荡荡之势不断向她掩来,她一直后退,直到门口,再也无法后退了她只能夺门而出;钟威霎时止住了双手,“砰”地一声,合上琴盖,将头深埋在双手中,一任她的脚步踢踏离去。

***

翌日,天空飘着雨。安雅买了两束鲜花,叫了部出租车,直上慈恩寺,也就是余振豪夫妇骨灰安厝之处。

这是她第二回来,距离上一回已经二十年了。慈恩寺已扩建了不只两倍,安雅并没有多少印象,沿着石头砌成的阶道拾级而上,她觉得生命是那么苦楚。

一切有形质之物在她而言,并没有多少意义,余振豪夫妇留在她心中的爱具体而敏锐,反而在面对父母的灵位与骨灰罐时,她觉得陌生遥远了。她不太能接受她的父母竟已化为两罐灰暗而陈旧的灰烬生命是这样的吗?充满了虚妄与不真实,面对着父母的灵位,她嘤嘤而泣,天地之苍茫不可捉模,生命之曲折与难测漫天而来……

“余小姐,请到那边休息会儿,”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师父在身后对她说话:“顺便喝一点水,我看妳大概累了。”

安雅拭净了泪,随她进入另一间禅房。房间窗明几净,不染尘埃。

“妳第一次来?”师父递给她一杯水。

“第二次。不过,上一次年纪很小,已经没有多少印象。”

“钟先生常来妳父母灵前上香,每回总是逗留许久才走,盛情可感。”

“钟先生?”安雅很吃惊。

“钟临轩先生,他说是妳父母的朋友。大约一年来一次,我们这里还留有他捐献的纪录。此番寺院扩建,钟先生出力不少。”

安雅沉默地听完,不作任何表示。稍后,她起身告辞,留下了一小笔钱。

“请师父偶尔替我上炷香,准备一些鲜花素果。”她的语气中有着央求之意。

“妳放心,每个月我们都有供修会,定会上香献花的。妳请收回吧!再说,钟先生对敝寺的贡献甚多,我们绝不敢怠忽的。”

安雅最终还是把钱捐了,算是尽一点微薄的心意。对于钟临轩的行为,她并不特别感动,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他的良心并未眠灭!!

第三章

安雅病了,也憔悴了,在多重煎熬之中萌生了回美国的念头。恰好子襄十万火急来了信,询问她何以久不写信,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安雅哭了,拥着信纸哭得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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