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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下空情许 第21页

作者:未稚

“早知如此,我就该偷了你那镯子再来。”师折夕玩笑道,否则也不会被困得如此狼狈。

郁漪池眯眼望他,唇畔浮出一贯嘲弄的笑意,“那好啊。现在,你负责带我出去。”

第八章血色旖梦(1)

日落西山脚,等那明月携彩出。漫空星碎点,争艳了一整日的缤纷花树皆也合叶而眠。流水般的月华下,师折夕和郁漪池对坐生起了薪火。红黄交织明晃的火光,丝丝曳曳,照得两人的脸庞也别有一番灵韵神采。

手托腮,静遐思。纤长的羽睫垂下错落的阴影,楚楚动人的神秘。师折夕枕臂静静地注视着眼前托腮凝思的女子,总是藏不住唇畔抿出的笑漪。

“很好看吗?”郁漪池懒懒地哼了一声,手指随意地拨过耳畔的青丝,似嗔亦笑的神情,视线却始终凝视着面前的明火。

师折夕微微笑了笑道:“嗳,难得能这样看,自然要多看看。”虽是玩笑话,却少不了有叹息的成分。是啊,这样对坐,不说话,便只是看着,他也觉得满足。怕是以后,便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吧。

郁漪池这才抬眼看他,只略微一眼,便又垂下眼帘,没好气地问一句:“折夕公子可是知道了该如何出去?”

“嗳?此地青山绿水风光无限,我倒有些乐不思蜀了呢。”师折夕眯起眼笑,笑得有些邪气还有些无赖,“要不你也陪着我多留几日?”而不等对面的人投来轻蔑的目光,他已敛去嬉笑的神色,一本正经地道:“这一带溪流是活水,看那落花向东去,想必朝东定有出路。”

郁漪池眯眼满意一笑,“与我所想一致。”她的下颌枕在膝上,探出指尖轻逗着面前的柴火,手腕微动,那滑出衣袖的千线镯便被照得金光灿灿好生耀眼。

师折夕若有所思地望着那金镯子,不禁喃喃地道:“嗳,你倒也不问,我究竟是从何得知你的名字?”他的语气有一种说不出的幽怨,倒像是不大情愿道出这个事实。

郁漪池察觉到他不一般的视线,心下明白了一二,“怎么?莫不是从这千线镯上发现的?”她一抿樱唇,一朵妩媚动人的笑漪便从唇畔绽放开来,“那可就奇了,这镯子我戴了七年,却也不曾看出‘漪池’两字。”

“只因它并非用汉字所写。”师折夕微笑着解释道,“想必你也看出那镯子上突兀起来的纹路,怕是将它当作花纹了,其实不然。”

郁漪池略微一讶,便赶紧照着明火细细端详了那只镯子,果然,那千根金线绞成的纹路中隐隐突起了四朵不循理的花纹,虽不明显,却也逃不过她的眼睛,“是……四个字?”

“不假,是苍掖文。”师折夕微笑着点头,“碰巧我学过,便认出来了。”言语至此,他又恶意卖了个关子,“那你猜猜,会是哪四个字?”

狭长的凤眸分明有道异样的精光瞬闪即逝。郁漪池忽地将手背遮落在眼睛上,指尖狠掐着额心,好半晌,低低地道出一句:“吾……徒漪池。”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淡然。

师折夕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尽避她将那情绪藏得滴水不漏,但细心的他又怎会听不出那四个字带给她的震撼以及痛苦?那简单的四个字啊……

“啧,你倒真是会算。”师折夕玩笑道,企图缓解这阵难捱的沉默。

郁漪池半眯着眼睛笑,那笑容里有一种好温柔的牵痛,“是啊,他从来只将我当徒弟……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的……”是呵,他每一次道“吾徒漪池”时可曾察觉出她的悲哀和绝望?他又怎会知道,她想当的不是徒弟,而是与他执手偕老的爱人啊。

思及此,她不禁自嘲地撇撇嘴角,一转眼望见他怜惜的神色,却又媚媚地笑了,手指抵唇,一副好不以为意的神情,“看,我爱他,他不爱我。很讽刺对不对?”

师折夕黯然低下眉来,没有回答。良久,试探性地开口:“不如,你和我说说他的事吧。”

“你不是从那云境幻象中看见了吗?”郁漪池皱了皱眉,表情漠然,“我没什么好说的。”

师折夕的笑容有些尴尬,“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些——”

“了解又有什么用?他已经死了!死了!”郁漪池忽然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声,“你永远也不可能取代一个死人!不——可——能——”她撕心裂肺地喊,神情激烈而狼狈不堪。分明是明红色燃烧的薪火,映着她的容颜却有一种诡异的惨白。

师折夕抬眼望她,隐痛的眸子沉淀着一种难言的凄凉,一种比幽泽还要深还要沉的落寞,“是啊……”他涩然苦笑,光火的重影打在他脸上,将他的表情也掩映得模糊不清起来,“抱歉,是我太自作多情了。”他自嘲道。

“不是——”郁漪池忽然紧咬住唇,垂下眉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我……我的意思是……”她的手指紧攥着衣角摩搓,局促得像一个犯了天大的错误却不知该如何补救的孩子。所幸失措只是瞬间,再望向他时她已经收拾好情绪,平静地,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你是你,你不是任何人,你是师折夕。”

师折夕怔怔地望着她。

“我累了。”郁漪池的语气忽而转为冷淡。不等他回话,便往后一仰,手背抵额阖上眼睛,“早些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她道,低哑的声音里凝着深深的倦意。

师折夕茫然地抬头望向天际,流光散,月色清寒锁重云。看那碎点在黑幕上的星华多明亮呵,亮得将眼睛都刺得痛了起来。

你是你,你不是任何人,你是师折夕。

漪池,你说这句话时究竟藏着怎样的情感?对呵,我是师折夕,不是郁翎非,不是你深爱的翎非啊!可否告诉我,师折夕还有没有资格再赌一次?

师折夕百感交集地闭上眼睛,凝神良久,再缓缓睁开,起身,走至郁漪池身旁。心力交瘁的女子已经睡了,呼吸恬然,羽睫微颤,眉心却一直是蹙着。

“漪池……”师折夕轻轻地唤了一声。

没有回答。万籁俱寂,唯剩夏虫的低鸣,唧唧啾啾。

“这样睡会着凉的。”师折夕怜惜地摇了摇头,随后月兑上的外袍轻柔地盖在她身上,“漪池,漪池……”他喃声轻唤,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额心,再缓缓游移至眉间,温柔地帮她抚平眉间的褶痕,“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他叹息,手指为她理顺耳畔的青丝,正要起身离开,却在不经意间望见她颈项的伤痕时窒住了呼吸——

视线凝,心跳即在瞬间乱了节奏。一种突来的刹那间便侵占了所有的思维,化成利刃,一刀刀残酷地撕割着他的理智……喉口也开始燥热不安,亟需黏稠的液体来填埋……

那是牙印……嗜血时咬破的伤口,凝脂雪肤里踊跃着的是甜美的鲜血……她的血,滚烫而蛊惑的血……若涌出肌肤,若殷红湮没了雪白,该是怎样一幅美丽绝伦的画境。

师折夕蓦地紧紧捂住胸口,想要竭力压制那股肆虐的,视线却始终凝着她的颈项,那道明艳而诱人的痕迹,再也、再也移不开……

“翎非!不要啊——”

噩梦乍断,郁漪池在半夜惊醒,睁开眼时却只见盖在身上的丝质外袍,上面还残留着主人的味道。转眸寻望时,明曳的薪火也就要燃尽,对面却不见了他。

“折夕?!”郁漪池蓦然惊坐而起,纵目搜寻,唯有无垠攀蔓的夜色浸没了眼帘,连那微薄的月光也被这森凉的叹息笼罩,声声慢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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