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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里的幸福饼 第19页

作者:张小娴

"我有一件事情想告诉你,但你不要生气。""什么事?"他笑着问我。

"你要先答应不能生气。""好吧。""我买了房子。"我战战兢兢地说。

他的脸色立刻沉下来。

"是良湄叫我买的,她买了同一幢大厦另一个单位,房子在湾仔半山,九百多呎,有三个房间,很漂亮。""你什么时候买的?""一个多月前——

""你现在才告诉我?"他生气地说。

"你答应不会生气的。""你是不是要自己搬出去?""当然是和你一起搬——""我不会搬过去的。"他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分你我?""我知道你现在赚钱比我多,但我不会花你的钱。""你为什么这样固执?"我开始生气。

"你为什么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我面前,"我今天刚从人事部拿了一份职员买房子的低息贷款计划书,看看可不可以向公司借钱换一间大一点的房子,你已经自己买了。"我看着那份文件,心里很内疚。

"你拿了电视台的低息贷款,几年内也不能离职,会给人家看扁你的,你宁愿这样也不肯用我的钱吗?"我企图说服他。

"我们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远了,你已经不再需要我。"他站起来,哀哀地说。

"谁说的?"我哽咽。

"是现实告诉我的。"他撇下我在餐厅里,我追出去。

"你不守诺言,你答应过不会生气的。""我们分手吧。"他冷漠地说。

"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会有很辉煌的成就,我只会阻碍你发展——""不会的。你不是也替我高兴的吗?"

"是的,看到你发展得那么好,我很替你高兴,你是我爱的人,你有成就,我也觉得光荣,甚至有时候,我也觉得我有一点贡献。"

"你是我所有创作的动力,你为什么不了解我?我一直以你为荣。"

"我们再在一起的话,我只会成为你的绊脚石。我走了,你以后不必理会我的喜恶,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你真的这样想吗?"他凄然点头。

"我明天就要去巴黎了,你就不能好好的跟我谈一谈吗?""对不起,我做不到。"他撇下我在街上。

我一个人回到那无人的房子。

我当天为谁回来?

我为了谁而要成名?

但是我竟然失去了他。

我努力,好使自己活得灿烂,配得起他,我要胜过他以前的女人。他却不能理解我为他所做的。

天亮了,他还没有回来。

我下午就要离开,他竟然那么残忍不回来见我。

我拿着行李到机场,希望他在最后一刻跑来,可是,我见不到他。

我从巴黎打电话回来,家里没人接电话。曾经,我不也是一个人在巴黎吗?那个时候,我在这里惦念着他,他打长途电话来安慰受到挫败的我,温柔的关怀,耳边的叮咛,仍然在心中,那些日子为什么不再回来?

第四章:十分的酸和一分的甜(2)

巴黎的时装展结束后,当地一本权威的时装杂志总编辑歌迪亚建议我在巴黎开店。

"我可以吗?"我受宠若惊。

"已经有几位日本设计师在巴黎开店,你的设计不比他们逊色。当然,如果真的打算在巴黎发展,就要花多些时间在这里。""我考虑一下。"

"香港的事业放不下吗?这可是个好机会,别忘了这里是欧洲,很多人也想在巴黎开店。""放不下的,不是事业,是人。"我说。

"是的,放不下的,通常都是人。我们放下尊严、放下个性、放下固执,都只因为放不下一个人。""有一个人放不下,活着才有意思。"我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却没有把握能够再和文治一起。

从巴黎回来,踏出机场,我看到他羞涩地站在一角等我。我冲上去,紧紧地抱着他。

"对不起。"他在我耳边说。

"我以为你以后再也不理我。""我做不到。""和我一起搬过去好吗?如果你不去,我也不去。"他终于点头。

搬到新屋以后,良湄就住在我们楼下,熊弼仍然住在大学的教职员宿舍,偶尔才在良湄家里过夜。良湄也不是时常在家里的,她有时候在傅传孝家里过夜。傅传孝是广告公司的创作总监,我见过他几次,良湄好象真的爱上了他。傅传孝也是有女朋友的。

我无法理解这种男女关系,既然大家相爱,那何不回去了结原本那段情?为什么偏偏要带着罪疚去欺骗和背叛那个爱你的人?

"因为我爱着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男人,你不是也说过,每个女人生命里,都应该有一个杨弘念、一个徐文治吗?"良湄说。

"但我不会同时爱着他们。""没有一种爱不是带着罪疚的。罪疚愈大,爱得愈深。徐文治对你的爱,难道不是带着罪疚吗?"

"有罪疚不一定有爱,许多男人都是带着罪疚离开女人的。"我说。

"那是因为他对另一个人的罪疚更深。""文治为什么要对我觉得罪疚?"

"他觉得他累你在外面飘泊了好几年,如果他能够勇敢一点,如果不是那次地震,你就不会一个女孩子孤零零去纽约,这是他跟哥哥说的。"那天晚上,我特地下厨弄了一客意大利柠檬饭给文治,这个饭是我在意大利学到的。

"好吃吗?""很香。"他吃得津津有味,"为什么突然下厨,你的工作不是很忙吗?""因为我想谢谢你——""为什么要谢谢我?"

"谢谢你爱我——"我从后面抱着他,"如果没有了你,我的日子不知怎么过。""也许过得更自由——"

"我才不要。"这个时候,传真机传来一封信。

"会不会是给我的?"他问。

"我去拿。"信是歌迪亚从巴黎传真来的,她问我到巴黎开店的事考虑过没有?她说,想替我作一个专访。

"是谁的?"文治问。

"没用的。"我随手把信搁在饭桌上,"我去厨房看看柠檬派焗好了没有?""你要到巴黎开店吗?"他拿着那张传真问我。

"我不打算去。"我说。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没时间——"我把柠檬派放在碟子上,"出去吃甜品吧。""真的是因为没时间吗?"

"我不想离开你,这个理由是不是更充分?"我模模他的脸。

"你不要再为我牺牲。""我没有牺牲呀。""你不是很想成名的吗?""我已经成名了。""在巴黎成名是不同的。"

"即使在那边开店,也不一定会成名,在香港不是已经很好吗?"他显得很不开心。

"我并没有牺牲些什么,我不是说过讨厌别离吗?"我抱着他,幸福地把脸贴在他的脖子上。

"你不是也说过不想做一只蓑衣虫,一辈子离不开一件蓑衣的吗?"

"如果你就是那件蓑衣,我才不介意做一只蓑衣虫。"他轻抚我的头发说:"我不想你有一天后悔为了我,而没做一些事。""我不会。"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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