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体版登入注册
夜间

荷包里的单人床 第18页

作者:张小娴

“别这样﹐你在发热。”

我要把你吞进肚子里﹐从子宫直到心房﹐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你的身体很烫。”你说。

“我听过一个治感冒的方法﹐只要把冰冷的脚掌贴在你心爱的男人的肚子上二十四小时﹐感冒就会好。”

“这是没有医学根据的枣”

“那个男人一定要是你爱的﹐否则就没有效。”

“为什么要二十四小时﹖”

“因为刚好是一日一夜。”我把你拉到床上﹐赤果果地蜷缩在你怀里。

你把我冰冷的一双脚掌放在你温暖的肚子上。

“不是说没有医学根据的吗﹖”我轻轻问你。

你用一双温暖的手替我按摩脚背。

“肚子冷吗﹖”我问你。

你摇头。

“猫呢﹖”

“护士长愿意暂时收留牠﹐她很爱猫。”

“你恨我吗﹖”

你摇头。

“答应我﹐你不会离开我。”

你点头。

你答应过我的。

“真的要二十四小时吗﹖”你带笑露出痛苦的神情。

我的脚已经不冷﹐但我舍不得离开你温暖的小肚子。

你的体温是医我的药﹐明知道吃了会上瘾﹐如果有一天﹐不能在吃到这种药﹐我会枯死﹐但是我仍然执迷不悟地吃这种药。

苏盈

最遥远的距离

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第四章

云生﹕

还有一天便要离开法兰克福了。

早上起来﹐我的头痛得很厉害﹐我打开皮包﹐里面有你三年前在机场傍我的药。我一直舍不得把它们吃完。

这是我吃一辈子的药。

我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冻的可口可乐﹐倒进肚子里。

可口可乐可以治头痛﹐身边没有头痛药的时候﹐我总会这样做。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头已经不那么痛了﹐我可以省回一颗头痛药。

你常说﹐当我不在你身边﹐你身处的地方就会天阴﹐香港现在是不是也是阴天﹖孙米素在雨夜来﹐也在雨夜离开。

我在月夜来﹐也在月夜离开。

月有阴晴圆缺﹐但是死了的月亮会复活。

死了的爱情却不能复生。

还有十多天便是你的生日﹐你会想起我吗﹖你会记得这个因为太爱你而弄巧反拙的女人吗﹖如果可以从头来过﹐我一定不会这样﹐只是﹐爱情不是月亮。

那一年﹐我终于找到跟你送给我的那只同款的月相表﹐准备在你生日那天送给你。

你生日那天﹐是政文结婚的日子。

我曾经想过这是纯粹的巧合﹐抑或是一种心电感应。

有时候﹐你正想起一个朋友﹐他突然便打电话来。

你很不想碰到某人﹐却偏偏碰上他。

时间和空间的汇聚﹐可能不是纯粹的巧合﹐而是一种主观情感的渴望。

政文根本不想我去参加他的婚礼。

他无意中选择了在你生日那天结婚﹐是一个最伤感的决定。

是的﹐我感到内疚。

当他为了逼我后悔而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的同时﹐我却为我爱的男人庆祝生日。

每年你的生日便是他的结婚纪念日。

这怎么会是纯粹的巧合﹖

在你生日的这一天﹐我的心情是多么的沉重。

惠绚早上跟我通电话﹐告诉我她正准备出发去参加政文的婚礼。

“兆亮说政文昨天晚上喝醉了﹐今天早上不知道能不能去行礼。你猜他会不会突然不出现﹖他根本就不爱那个女人。”

“他会出现的。”我说。

两小时之后﹐我接到惠绚的电话。

“你说得对﹐他们已经交换了戒指。”

我是一个跟他相处了八年的女人﹐我很了解政文﹐他做了决定﹐就不会收手﹐无论要作出什么牺牲﹐他也不会回头。

愿他快乐。

黄昏﹐我回家换过衣服﹐在我们约定的餐厅等你﹐地点是你选的。餐厅在铜锣湾一间店的二十七楼﹐透过落地玻璃﹐可以看到尖沙咀东部海傍的另一间酒店﹐政文的婚宴正在那里举行。

我还是头一次来这间餐厅﹐没想到这里可以看到那里。

这是纯粹的巧合﹐还是心电感应﹖

我的心情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复杂。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我和政文相隔了一个天地。

你下班后匆匆赶来。

“生日快乐。”

“谢谢。”你笑说。

十点钟以后﹐乐队开始演奏。

“出去跳舞好吗﹖”你问我。

“我的舞姿坏透了。”我说。

“不要紧枣”

“真的不要枣”

“来吧﹗”

你把我带到舞池里﹐把我的手搭在你的肩膊上﹐抱着我的腰。“我只学过一个学期的土风舞。”我哀求你放过我。

你沉醉在音乐里﹐彷佛听不到我的哀求﹐而我只能够生硬地跟着你的舞步。

你甚至闭上眼睛﹐把握抱在怀里。

你那样沉醉﹐是否在跟我跳舞﹖还是在跟一个鬼魂跳舞﹖你知道此刻在你怀中的是我吗﹖我的舞姿﹐肯定是舞池里的一个笑话。

我真的不想再跳下去﹐正想叫你停下来的时候﹐我偏偏不小心地踏着你的脚﹐把你惊醒过来。

“对不起﹐我早说过我不会跳舞。”我急步离开舞池﹐回到座位。

你坐在我跟前﹐问我﹕“你没事吧﹖”

我望着你﹐你一言不发﹐你在内疚﹐对吗﹖刚才﹐你在跟你的回忆跳舞。在你的回忆里﹐你的舞伴是个跳芭蕾舞的女孩子﹐她当然比我跳得好。

我不想跳舞﹐我不想在这方面和她比较。

是我误会了你﹐还是因为这夜我的心情太复杂﹐因此而变得敏感﹖然而﹐你愈沉默﹐我愈相信我的感觉。

本来﹐我想问你﹕

“你以为自己刚才在跟谁跳舞﹖”

本来﹐我想问你﹕

“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忘记她﹖”

本来﹐我想问你﹕

“你知道我心里多么难受吗﹖”

但是﹐把难受的话再对你说一遍﹐要你和我一起痛苦﹐不如我自己一个人痛苦。

结果﹐我只是从皮包里掏出准备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放在你面前。

本来﹐我准备当你拆开礼物﹐看到我为你买的﹐跟我手上一样的手表时﹐就跟你说﹕“以后我们的的手腕上﹐有同一个月亮。”

结果﹐我只能够说﹕

“希望你喜欢。”

“谢谢你。”你说。

本来﹐我想问你﹕

“你有没有爱过我﹖”

结果﹐我只能够跟你说﹕

“我们走吧。”

爱是一种沉溺﹐你在跟鬼魂跳舞﹐我在跟自己苦恋。

我决定以后把要跟你说的﹐难听的话﹐统统跟自己说一遍﹑两遍﹐甚至三遍﹐那么我就不会再跟你说。我不想你因为我说的话而离开我。

本来﹐我以为我们今晚会亲热﹐结果﹐我们只是各自躺在床的一边。天花板上的星星闪亮﹐我睡不着。

你曾经给我两颗安眠药﹐说万一旅途上无法适应时差﹐就可以吃一颗。我吞了一颗药。

我望着天花板上的星星﹐星星向我微笑。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拿着行李﹐在天朗气清的日子出发到机场﹐准备到外地去。

我在关卡办好手续﹐正要离开时﹐一个检查员叫住我﹐她指着我手里的一只小荷包。

“里面是什么﹖”她问我。

“只是些零钱。”我告诉她。

她不大相信的样子﹐硬要我打开荷包给她看看。

没等我动手﹐她已经打开我的荷包﹐伸手到荷包里检查﹐她愈掏愈深﹐最后竟然在荷包里面掏出两张单人床来﹐我惊愕地望着她。

从梦中醒来﹐你已经上班去了。

荷包里怎放得下两张单人床呢﹖这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因为我生平第一次服安眠药﹐所以作了一个这样稀奇古怪的梦吗﹖还是因为昨天晚上﹐我们各自睡在床的一边﹐虽是一张双人床﹐却像两张单人床。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单击键盘左右键(← →)可以上下翻页

加入书签|返回书页|返回首页